裴嘉憲抱著孩子,就準備要進屋去了。
向來,他對於壯壯,可謂是有求必應的。可羅九寧驀的一想,忽然就怕了。
她想起來,自己給裴靖收拾完傷口之後沾了血的衣服就在床上堆著呢。
“聽得外麵似乎有鳥兒在叫,王爺就可是帶了什麼鳥進來,緣何不把讓壯壯去瞧瞧?”
她進門的時候,也恰趕上裴嘉憲策馬而來,她瞧見的,他肩上綁著一隻鳥兒。
裴嘉憲這才想起自己帶來的那隻錦雞來,抱著兒子就出了門,帶兒子看錦雞去了。
羅九寧旋即跳了起來,將方才扔進臥室的,沾了血的衣服,一並繃帶等物,全部一股腦兒拿進隔間,泡進水裡頭,又拿胰子全部蓋上,這才走了出來。
而這時候,方才去過隔壁的阿青也回來了。
羅九寧才將藥箱子擺好,連忙問道:“如何,阿青,你到隔壁,可從那杜若寧姑娘的婢子們那裡,套到什麼話不曾,她們有沒有說,杜若寧姑娘為何總要讓壯壯吃魚肉。”
阿青也是一幅神神秘秘的樣子:“現在伺候著杜若寧姑娘的,也是咱們肅王府的婢子,她們說,杜若寧姑娘表麵上看起來溫柔又善良,風輕雲淡的,但是實則極為脆弱,而且總是半夜從夢中驚醒來。她還總是不停的在悄悄兒的念叨:究竟是哪裡不對了呢,哪裡不對了呢?
倆個婢子瞧著,似乎也是一幅極苦惱的樣子了。”
這就對了,羅九寧心說,這杜若寧果真有鬼。
而且,對於如今的局勢,杜若寧大概也非常迷茫。
但是,叫羅九寧想不通的是,她以為杜若寧最先針對的人會是自己,卻沒想到,杜若寧一來,緊盯著的,竟是她的小壯壯兒。
難道說,杜若寧認為最大的敵人不是她,而是壯壯?
於羅九寧來說,彆的可以不要,唯獨壯壯,那是她的性命。
當初不知道其父是誰的時候,羅九寧都冒著聲名敗儘,連命都不要的風險把他給養了,又豈能叫彆人再害之?
“你跟那兩個婢子套好著些關係,杜姑娘在長公主那苑中作了什麼,又見了誰,吃了什麼,我全要知道。”羅九寧斷然說。
她倒不在乎裴嘉憲會不會愛上乖巧又聰明,還伶俐懂事,曾經於自己有過大恩的杜若寧,但她總得知已知彼,才能保住自己和壯壯的性命不是?
且說裴嘉憲到了外頭,便將那隻大錦雞捉了來,給兒子玩著。不一會兒,胡謙昊就進來了。
一襲胡衣,窄袖束腰的肅王殿下在樂遊原上息養了也不過七八日,皮膚早已不是初初從雁門關回來時那般的黑了。
兒子坐在桌前,他站在椅後,一大一小,一個老成持重,一個滿臉稚氣,可一眼瞧過去,卻是極為肖似的倆父子。
“今日,這原上就沒有任何動靜?你們在外頭巡查,就沒有瞧見有東宮的人,或者是太孫在此出沒?”裴嘉憲淡淡問道。
胡謙昊想來想去,搖頭:“不曾見過。”
裴嘉憲皺了皺眉頭,道:“罷了,那就下去吧。”
他直覺裴靖當就在樂遊原上,而且,應該離自己這苑子不遠。
但是畢竟羅九寧偽裝的太好了,好到叫裴嘉憲一雙冷眼如炬的人,竟是一丁點兒也不曾看出來。
而皇帝廢了太子之後,群臣們便開始上疏,有人提議立燁王為太子,因其辦事得力,在朝威望很高,但也有很大一部份的朝臣,卻認為肅王八年征戰,戰功赫赫,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選。
皇帝最忌的,就是裴嘉憲有野心,所以於他盯的格外緊。
為了能叫長安的皇帝知道自己沒有一丁點兒的野心,裴嘉憲索性也就放任自己,帶著小壯壯兒,一會兒逗鳥一會兒挖沙子,誓要跟兒子一起,重溫一回兒時的歡樂。
這日到了傍晚,恰好兒,隔壁長公主遣了人過來,請裴嘉憲帶著壯壯兒,一並到她府上去吃茶,順便再陪她聊聊天,散散心。
裴嘉憲命人到內院喚羅九寧時,羅九寧借口自己不舒服,便不肯於之同去。
待到裴嘉憲走後,於廚房要了幾樣菜,拿食盒一裝,叫奶娘掩護著,就去看裴靖了。
樂遊原上秋風一片溫涼,穿著奶媽的衣服出了後門,羅九寧提著隻食盒,趁著巡查的侍衛們巡過的空檔,轉眼就隱入了黑暗之中。
越過湍急的河流,沿著一重重的槐林奔了約有半裡路,便是裴靖如今躲藏的那處子孫廟。
“聞著就是一股子的桂花味兒,你帶來的食盒裡,必定有甜糕。”裴靖本來是躺在一堆枯草裡的,見羅九寧進來,立刻就準備要從地上躍起來。
可惜腿受了傷,躍到一半,又咬著牙坐了回去。
“桂花甜酒釀的年糕,還是熱的,你不是最愛吃這個?”羅九寧說著,就屈膝跪到了柴堆裡,先捧出一疊桂花甜酒釀來,再端出幾樣魚糕來。
另還有倆樣小菜,一壺酒。
擺到了地上,羅九寧自己也是席地而坐,自斟了一杯,又給裴靖亦斟了一杯,笑道:“既要離彆,隻怕此生此世都不得再見,咱們相對著再吃一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