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陳大人,您可得替我攔住她,這陶九娘給我服了毒/藥,毒/藥。”宋伯允也追了出來,尖叫著就撲了過來。
就在羅九寧想要側身而出時,陳千裡伸手持劍,便將她給擋住了。
“這位姑娘,後麵那位可是咱們城的禦史,他追的人是你吧。”陳千裡冷冷問道。
羅九寧心中暗叫著晦氣,在原地頓了片刻,低聲道:“是我。但凡事必有因,你為何不問問他自己作了什麼,就來擋我的道兒?”
宋伯允越急,心裡就越燒,越燒,就越要止不住的往外吐些粘乎乎臟兮兮的東西:“就是陶九娘這個賤婢,給本官吃了不知什麼藥,叫本官此時心中難受,仿如貓爪。”
陳千裡站在中間,倒是個兩難:“可是宋大人,她分明是個女子,又是郎中,給你服藥不是正常?”
“阿呸!”宋伯允呸了一聲:“她給老子服的是毒/藥,毒/藥。”
說著,宋伯允挽起袖子就追了上來:“今兒老子非得好好兒教訓教訓陶九娘這個賤婢。”
“表舅。”就在這時,隔壁一間診室裡忽而傳出一聲溫和的喚來:“你進來。”
聽這聲音,竟是裴嘉憲?
雖說沾親帶故,宋伯允一年都難見一回裴嘉憲的,聽見他的聲音,果真仿如綸音聖語一般,笑著就衝進去了:“王爺,不過一間小小的藥房而已,您老竟也來此瞧病?”
羅九寧卻是給嚇了個頭皮發麻。
裴嘉憲居然在這兒,他會不會認出她來,萬一叫他當麵撞破她要殺他的表舅,會不會從此就將她牢牢禁在王府之中,從此不會再叫她外出?
陳千裡的劍還橫著,欲走,羅九寧是走不了的。
診房走廊上淡淡一股艾蒿的味兒,裴嘉憲的聲音亦極溫柔:“外麵果真是陶九娘?聽說九娘嫁了人,王妃於你甚是想念,但不知九娘嫁的何方人氏,丈夫又是怎麼死的?”
聽裴嘉憲問及,羅九寧連忙道:“入秋時染了風寒,病死的。”
“往後記得到王府來走走,王妃於您甚是想念呢。”裴嘉憲聲音頗有幾分沉啞,卻是背朝著她,麵望窗外。
羅九寧聽這意思,自己竟是蒙混過關了。
不勝自喜,輕輕答了一聲好,旋即便疾步的離開了。
宋伯允進了診房,便見診房的病床上趴著個中年男子,恰是肅王府的謀士陸如煙,他腿上密密麻麻灸了兩大排的艾蒿,艾香濃濃。這陸如煙是個老風濕,來此,是給自己灸腿來的。
而宋伯允最得意,也是他恨不能趴在地上給其舔鞋的表外甥,肅王裴嘉憲牙衣,黑氅,就站在窗戶邊兒上。
“王爺,那可是陶九娘啊,陶羅兩家欺了您,這個麗妃娘娘與我說過多回,娘娘也一直要我替王爺出惡氣的,陶羅兩家的人,咱們可一個都不能放過。”
說著,宋伯允就湊了上去。
裴嘉憲往手上仔仔細細纏著塊白帕,臉一直朝著窗外。
艾蒿的味道,就仿佛腐爛的內臟,陰暗潮濕的地室裡的味道一般,令裴嘉憲覺得惡心,所以不開著窗子,他就沒法在這屋子裡呆下去。
而他更討厭的,是像宋伯允這樣的走狗們,可偏偏他們的身後是他的生母,就好比天生的癩皮瘡,就生在他的體膚上,附在他的骨殖裡。
緩緩的將白帕纏在手上,裴嘉憲忽而回頭,竟是給了宋伯允一拳頭,這一拳頭直接擊在他的鼻梁上,隻聽哢嚓一聲,宋伯允一臉驚訛的往後倒去,撞在牆上,又斜斜溜了下去。
“千裡,把這臟東西拖出去,處理了去。”裴嘉憲將那臟了的帕子一並丟到了宋伯允的臉上,說道:“沒用的狗東西,隻會壞孤的大事,看著可真叫人惡心。”
“其實王爺不必搗那一拳頭,宋禦史的命數也該在今日就絕了,因為王妃給他喂的那東西,雖不是毒,但確實能要了他的命。”就在這時,趴著灸腿的陸如煙忽而說道:“王爺好不好奇,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個相貌醜陋,卷著褲管的赤腳老農此時正扛著鋤頭,在地裡揮汗如雨的鋤著田地。
而在他不遠處,則站著一個年約二十四五,皮膚白皙,烏發總冠,相貌清美絕倫,仿如仙人般的男子,發間疏疏沾著幾粒灰塵,負著雙手,冷冷注視著這老農。
“王爺,咱們這都站了半日了,那方思正就沒有想跟您說話的意思,要不,屬下把他打一頓,綁回去算了。”身旁一個黑臉漢子粗聲說道。
“千裡,方思正是文人,雖說看似瘦峭,不堪一擊,但脊梁之中有鋼氣,寧折不彎,你拿待武夫的辦法待他是行不通的。”這男子麵雖冷,說起話來嗓音卻是與他清秀俊美的麵貌極不相稱,嗓音非常的洪厚,沉重,也格外的從容,緩和:“等吧,拿出你練武時的耐性來,與孤一起等,隻要有耐心,孤就不信磨不透這老匹夫的性子。”
“四爺說的是,屬下明白了。”黑臉漢子嗓音極低沉的,應了一聲。
卻原來,這位站在田梗上,發間沾著灰塵,仿佛仙人墜落凡塵的男子,正是當今皇帝裴元昊的第四子,羅九寧的丈夫,肅王裴嘉憲。
與身旁的黑麵漢子,侍衛陳千裡注視著田間的老農,二人就那麼站著。
忽而,遠處一匹駿馬奔馳而來,馬上一名侍衛,高聲叫道:“王爺,王爺,府中有急情,內院的人出來報說,咱們王妃未經您的同意,擅自出府,孤身一人回娘家去了。”
裴嘉憲頓時側目,與侍衛陳千裡對視了一眼,旋即薄唇輕掀,吐了兩個字出來:“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