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九寧白了這人一眼,上車坐了,遙遙瞧著,裴嘉憲青衣,白靴,啞黃麵的腰帶,兒子是紅衣,白靴,亦是啞黃麵的腰帶,一紅一青,二人共騎一匹馬上,她的兒子跟個小大人似的,裝模作樣的,就要去抓韁繩。
羅九寧掂過那黃稠桂酒的壇子抿了一口,甜滋滋兒的,真好吃。
要說這個,就得說,當初陶九娘好好兒在洛陽開著醫館,為何會跑到這長安來,便是有一回,羅九寧的父親羅良帶了壇子這黃稠桂酒到洛陽,陶九娘一吃之下,不可收拾,就非得跑到長安去。
也是在長安,她才認識的蕭蠻,最後送了命的。
“我的兒子了,你把我的兒子給弄到何處去了?”等裴嘉憲跑了一圈兒,上馬車的時候,羅九寧約莫已經吃了半壇子的酒了。
不過,這酒倒也不會醉人,隻是叫人身子發軟。
“放心,自有人看著呢,是你的兒子,難道不是孤的,孤能拐了你的兒子不成?”裴嘉憲笑聞,鼻子湊過了嗅了嗅,嗯,滿嘴的酒氣。
羅九寧並不言語,靠了三隻大引枕的,在壁上歪著,坐了半晌,見裴嘉憲亦是不言不語的樣子,刷啦啦的淚珠兒就滾了下來。
“當時你那個樣子,孤怎好告訴你太孫的事情,他大錯鑄成,孤自會懲罰於他,隻是不期你竟是於他情根深種,便他到了原上,也沒訴予孤知。”
若能瞞著,裴嘉憲倒希望一輩子的瞞下去,從他把羅良之死是經了裴靖之手這話說出來的那一刻,羅九寧心中的悔罪與愧疚,就再也抹不去了。
但是,他要一直瞞著,他就永遠不知道裴靖那匹脫了韁的馬會再闖出什麼亂子來。
“滾,你還不知道怎樣樂,怎樣高興了,整整兩年,眼睜睜看著我出醜。”
羅九寧冷冷撇了裴嘉憲一眼,淚從頰上滑過,低低聲兒就說了一句。
頓了片刻,她又說:“我想回趟洛陽,回趟自個兒家,王爺要是看著時間相襯,就派多派些人手。”
裴嘉憲一眼便能猜穿她的心思。
聽說陶九娘是因他而亡,這事兒捅出來,羅九寧這輩子是不會原諒他了。但她天性軟弱,能想到的,頂多也就是跑了。
“便你娘,你爺你奶都在肅王府中,要不,孤把他們也都接到長安來?”
“你!”
“你是王妃,肅王府的王妃。如今東宮無主,人人可作太子,彆的幾位王妃在外還不知道怎麼結交,網羅大臣們的眷屬了。孤知你不擅人情往來,這個孤就不免強予你了,但是好不好的,怎能回躲回洛陽去?”裴嘉憲明知羅九寧氣的是什麼,不敢碰逆鱗,就隻有耍賴。
一路馬車搖搖晃晃,偏這黃稠桂酒又好吃,羅九寧搖搖晃晃的吃了一路。
裴嘉憲盤膝坐在她身旁,見她吃的昏昏沉沉的,一壇酒都要給吃完了,遂輕輕將壇子挪遠了,接著便說:“九娘的死是我的錯,這不可否認,但是我會一生養著阿媛,以親女之儀送她出嫁,至於你,孤在什麼位置,你就在什麼位置,阿寧,你是這世間,唯一可與孤並肩而立的那棵大樹。”
羅九寧吃醉了,聽了覺得可笑,但又說不出哪裡可笑。
“出去,這車搖的真舒服,我得睡上一覺才行。”
外麵秋風吹著,暖陽照著,車裡溫度恰合適,絨毯鋪的又軟,羅九寧醉了之後就想好好兒的睡一覺。
隻是,她紅唇濡著,酒液沾在唇角,衽口淺淺一抹酥胸,腰肢彎服,圓肥肥的屁股,恰隨著馬車一搖一晃,恰是裴嘉憲最喜歡的樣子。
“羅九寧,自打到了原上,咱們好久都不曾作過夫妻了吧?”他話鋒一轉,問道。
羅九寧猛然就睜開了眸子。
他要不提這點兒還好,一提,她就要想起曾經所受過的屈辱來,緩緩湊起來,攀過裴嘉憲的脖子,紅唇湊了過來,看著是個要親的樣子。
這種主動的親昵,隨著馬車的搖晃,倆人肢體的碰撞,裴嘉憲緩緩兒的,就閉上了眼睛,他特彆特彆喜歡這種,她主動的親昵。
忽而鑽心似的痛,這羅九寧手伸到他胸膛上,竟是扭手就是一掐。
裴嘉憲疼的肌肉頓硬,再睜開眼睛來,羅九寧躺在哪裡,咬唇吃吃的笑著。
等她鬆了手,裴嘉憲才猛喘了一口氣。疼,她總能掐到他身上最疼的地方。倆人僵持了許久,裴嘉憲到底氣輸一折,外麵皆是人,他還得端著點兒麵子,於是啞聲問道:“你說,到底怎麼著,孤才能與你繼續作夫妻?”
“府中侍妾多的是,又不儘是我一人,你儘可以去找彆人,鄭姝還在洛陽了,你將她叫來,難道就不能作夫妻?”羅九寧反問。
頓了頓,她也是實言:“王爺,或者為了壯壯,隻要你不棄,我將永遠是肅王府的王妃,但為了我九姨,咱們從今往後,還是隻作夫妻便好。”
裴嘉憲麵色由白轉青,由青轉黑,頓了良久,居然來了一句:“那不是隻在你身上,孤才……才……”
氣憤,惱怒,但偏偏無計可施,他的雄風,似乎就隻有在她身上才能施展。
羅九寧初時未聽懂他這話的意思,待回過味兒來,頓時噗嗤便是一聲笑:“這個王爺您放心,真的世間不止我,比如杜若寧杜姑娘,你徜若敢去試試,我保證,準能成。”
那本書裡說過,這裴嘉憲一生之中,隻在兩個女子身上能夠成事,一個是羅九寧,一個便是那杜若寧,不得不說,那是杜若寧一生所有福運的來源之一。
“那豈不是慘了,孤在今日一早,才把杜姑娘送回陰山,難道此時叫孤去追她?”裴嘉憲一本正經的反問。
羅九寧晨起時,因忙著啟程回長安,並未過問過長公主府的事情,但也隱隱聽說,陳千裡把杜若寧和杜宛寧倆姐妹給帶走了。
這麼說,杜若寧和杜宛寧竟是回陰山了?
而她無意間這樣一句,看裴嘉憲的樣子,顯然是想認真追究一下此事。
她雖不言,但全然是一副,你敢你就死定了的樣子。
而裴嘉憲了,連著受了幾天氣,又給她掐的那地方生疼,又豈能此時服輸,望著羅九寧,似笑非笑,就是想故意的,氣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