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取材寫了封信,扶蘇隨手招了隻鳥兒過來托其送給蒙恬,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這一天之內可是跑了好多地方,沒辦法,誰讓這裡隻有蚩尤的一隻眼睛,另一隻在楚地呢。
扶蘇離去後不久,青鸞載著一人從雲端飛下,落到了樹林中。
那片讓它恐懼的煞氣已經消失了。
高冠廣袖的道人自青鸞背上落下,他蹲下來觸碰了被劈開的地麵,那裡還殘留著些許劍氣。
“他沒事。”
道人安撫住焦躁的青鸞,輕聲說道,“這世上再不會有誰能傷到他,安心。”
*
楚地,淮水之南。
楚國靠近南荒的土地這些年有巫者庇佑,因此哪怕是淮陰這樣的小城內也少有戰火波及,風光迤邐,寧靜祥和。
淮陰城最近發生了些不同尋常的事兒,因著沒有人管,城內的百姓們都是議論紛紛。
據說城外群山上,一夜之間長出了一大片黑漆漆的大樹,那樹上竟沒有任何綠葉,瞧著十分可怕。
聽說,它時不時還會著火呢!
東邊王老爹家裡曬的穀子就被那火給點了,燒了好大一片,怎麼撲都撲不滅,還是破廟裡那機靈的小娃娃去喊了老巫過來才滅了火哩!
你說的不對,王老爹家離那片林子可遠了,怎麼還會被火給點到?
哎哎,這你就不知道了,據說啊,是那枝枝丫丫自己飛了出來!
啊?天下竟有這樣的樹嗎?你彆不是糊弄人吧?
我糊弄你們乾嘛,是西邊曹姬家的娃兒親眼看到的!
這我就有話說了,曹姬家的娃都失蹤多久了,你們說是不是因為這事兒?
這怎麼說得清,曹姬在老巫家門前哭了好久呢。
城內紛紛揚揚議論著這兩個月發生的怪事,最後越來越多的人下工加入進來,驚悚地發現一切怪異之事都是在那片漆黑的樹林出現之後。
得出了這個結論,哪怕是小城裡年紀大的老者都遭不住了。
若隻是生了點火倒也沒啥,可自那之後,各家的娃娃都丟了不少哩!還有那進山打柴的樵夫,瞧著也失蹤了好些個。
眾人在老者的帶領下結成一隊,浩浩蕩蕩朝著東邊而去。
小城東邊有一棵老槐樹,樹下有間草屋,那裡住著淮陰德高望重的老巫。
平日裡大家夥兒有什麼事都問他,總能得到最好的解決方法。因此在淮陰,老巫的話比官吏更有用。
更何況他們楚國的大王也不怎麼重視這座小城,官吏來了走走了來,來來去去了十幾回,一個都沒留住。
一路上有人看到他們結伴前行,好奇問了聲,得知是要去找老巫幫忙也加入了隊伍。
隊伍越來越大,經過清溪旁的破廟時,已經有了足足六十人,這已經是相當多的人數了。
他們動靜太大,也驚醒了在破廟裡睡覺的孩童。
瘦弱的孩童爬起來揉了揉眼眶,發黃的頭發亂糟糟疊在腦後。
外麵的大動靜讓他一下子警惕起來,他抱起母親留給他的劍小心地走到門口,探出頭四下張望,然後得知了他們要去找老巫的消息。
可是,沒什麼用啊。
男孩兒眨了眨眼,遲緩地想著。
他記得那片漆黑的樹木,在它們長出來時他就看到了,本能告訴他這些樹很危險,他立刻回去告訴了老巫。
溪邊洗衣服的嬸嬸告訴他,老巫是淮陰最厲害的人,有事找他準沒錯。
可是老巫卻打了他一巴掌,告訴他那是九黎的先祖賜給他們的聖樹,有了聖樹,就能保佑淮陰風調雨順,民豐安康。
全身被包裹在厚重布料裡的老者此時惡狠狠的神情委實嚇到了他,那天晚上回到破廟裡,抱著阿娘的劍睡覺時還做了噩夢。
他夢到天降火焰,吞沒了整座淮陰城。
火焰整整燃了三天三夜,西街送他一件舊衣裳的曹姬抱著她僅剩的小女兒試圖衝出火海,依然倒在了地上;東邊曾偷偷塞給他一個餅的王老爹的兒子連骨灰都沒有剩下;城中婦人浣衣的清溪不見水色,隻見遍地枯骨;漆黑的怪人揮舞著手,像是在慶祝什麼.陰森的老巫最後吊死在槐樹下,眼珠直愣愣地盯著前方,死態分外可怖。
而他一人抱著母親的劍,呆呆站在白骨中央。那火焰碰不到他,他隻覺得四周寒涼,冷到了骨子裡。
他從噩夢中驚醒,茫然四望,發覺自己依然在棲身的破廟中。
想到那個令他本能抗拒的噩夢,孩童緊緊抓住與他一般高的長劍,力度大到把長劍外包裹的破布撤了下來,露出裡麵銀白的紋路。
孩童抿了抿唇,走出破廟,往與眾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那裡已經有了一個人。
蒼茫月色照在那人周身,流轉著清冷光華。
但那人漆黑的背影令孩童想到了夢中那些怪人,頓時恐懼起來。他往後退了一步,踩在了樹枝上。
聽到聲響的少年轉身,目光落在驚慌失措的孩童身上時凝固了。
借著月色,剛來淮陰的扶蘇看清了孩童的臉,倒吸一口涼氣。
“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