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黑暗中, 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發出一絲光亮,下秒就開始了鬨鈴提示。
睡夢中的施允南習慣性地驚醒,他剛一起身摸索就被身側的駱令聲摟了回去。
駱令聲將床頭櫃上的手機拿起、關閉, 看了一眼時間,不過才六點。
“唔……”
驚醒狀態的施允南暈乎乎地哼了一聲,縮在他的懷裡帶著困意委屈哼唧,“又得起床了。”
駱令聲瞧見他手機裡一排的鬨鈴,“醒那麼早做什麼?”
“複習啊, 好多課程得趕上呢。”施允南將腦袋埋在戀人的胸膛間, 使勁蹭了蹭,“駱令聲……我好困……”
“周六, 再睡一會兒。”駱令聲當機立斷地關掉手機上一排的鬨鈴提醒,貼著他的耳朵說, “七點半,我喊你起床。”
在學校早起本來就累了, 周末要是再不能睡個踏實覺,長此以往身體肯定會吃不消。
施允南小幅度地掙紮了一番,終究還是認栽了, “唔, 那、那你得叫我。”
“好,會叫你的,安心睡。”
駱令聲將薄被往兩人的身上攏了攏, 也重新躺了下來。
昏沉的睡意重新席卷了兩人。
忽然間,駱令聲聽見懷中的施允南迷糊哼唧,“駱令聲……”
“嗯?”
“你、你再等等我。”
“什麼?”
駱令聲在昏暗中睜開眼,仔細打量才發現施允南這會兒是在夢囈。
施允南的掌心搭在他的手臂上,繼續嘟囔, “我會……考上好的大學,努力和你並肩的……”
他頓了頓,睡夢中還不忘撒嬌,“你等等我。”
駱令聲被莫名乖巧的戀人勾得一陣心軟,蹭吻了一下他的額間,“好,我等你,一直等你。”
施允南沒再言語,顯然是又睡沉了進去。
…
國內外的課程總歸存在著不同,考試涉及的知識點也不一樣,好在施允南有毅力也聰明,花了大半個月學期就趕上了進度。
施允南一早就確定了大學想要報考‘設計類彆’的院校和專業,還會抽時間根據各學院的入線標準去針對性學習。
時間轉眼就到了年關。
高三黨課業繁重,直到大年二十六才舍得正式放假,施允南利用難得假期狠狠地補了兩天覺,這才精神抖擻地和拉著駱令聲去置辦了一些年貨。
“你確定要把對聯貼在門口?”
駱令聲倚靠在門邊,看著正在興奮比劃的施允南。
這間套房隻是他買來方便工作上班的,以往年關的時候都要回到駱家過年,一直買用不上這些對聯福貼。
“當然,買來不貼就沒有年味了。”施允南又比劃了一下,實在是夠不著最頂的位置,“你快過來幫個忙啊。”
駱令聲輕笑了一聲,靠近,輕而易舉地就將對聯頂部往上一挪,“貼這裡行不行?小矮子。”
施允南氣哼,“我這身高很正常,是你太高了。”
兩人三言兩語間貼好了對麵,還在正門上倒貼了一個‘福’字。
施允南欣賞著這忙活了五六分鐘的勞動成果,還不忘拿出手機拍照留念。
駱令聲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眸,“就這麼開心?”
“嗯,開心。”
自打記事起,他已經很久沒過過一個像樣的春節了,不是在施家不受待見,就是獨自一人待在國外過年。
如今能有機會和駱令聲一塊兒過年,他自然覺得滿足。
施允南正想著,屋內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駱令聲進門一看,是駱夫人打來的電話,“喂,媽。”
“令聲,這大年三十了,你總不該在忙工作了吧?” 電話那頭的駱夫人詢問,“你爺爺昨天派人來傳話了,說今晚在莊園裡擺了大家宴……”
施允南靠近時,正巧聽見了這聲。
駱令聲瞥了施允南一眼,暫時沒接話。
沒得到回答的駱夫人繼續說,“喂?令聲,你在聽嗎?”
“媽,我聽著呢。”
“平日工作忙,我也不好打擾你,但你爺爺都已經開口囑咐了,這場家宴我們家不能不去,知道嗎?”
駱老爺子上了年紀,越發注重起‘團圓’兩字,如今他這一開口,駱氏上下就沒敢不遵從的。
駱令聲遲疑了兩秒,“……知道了,媽,我遲點再聯係你。”
電話掛斷。
站在一旁的施允南問,“怎麼了?駱夫人喊你回家吃團圓飯嗎?”
駱令聲如實說,“是老爺子擺了家宴,讓我們四房都回去。”
施允南眼裡的笑意稍淡,“那、那不是挺好的,過年本來就該和家裡人過。”
駱令聲擰著眉心沒接話。
他原本設想著,如果今晚是駱氏四房的小家宴,他肯定選擇帶著施允南一同回去,反正作為一家人,大家早晚都是要見麵的。
如今小家宴成了大家宴,四五口人變成了一大家族。雖然打著‘團圓’的名義,但實際上就是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場。
眼看著駱老爺子年歲漸長,該到了‘放權放利’的時間段,大房一向把他們四房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指不定憋著什麼壞心思。
最關鍵的是,駱氏作為百年世家,即便在同性婚姻合法的年代,駱老爺子依舊對這樣的感情深惡痛絕。
施允南還在上學的階段,駱令聲不想太早把他曝光在家族眾人的麵前,他得想儘辦法護著戀人,免得他受到不該有的困擾。
“我不去了,留在這裡陪你過年。”
“不用了,你要是無故不去,駱老爺子會生氣吧?”
施允南大概猜到了大家族間的彎彎繞繞,否決了駱令聲的提議。
“我之前就想和你說了,我哥今晚讓我回溫家過年,我還怕你不開心,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駱令聲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
施允南將溫亦北發來的短信拿給駱令聲看,繼續勸說。
“像駱氏這樣的豪門世家,是不是也免不了明爭暗鬥?駱老爺子都到這個歲數了,你今晚要是不去,鐵定得在其他親戚的嘴裡栽跟頭。”
駱令聲撫了撫他的臉頰,無奈笑笑,“你還懂這些?”
他們四房一直沒有爭權奪勢的心,但架不住駱老爺子的偏愛以及其他親戚的嫉妒揣測,暗中使得絆子的確不在少數。
駱令聲當初故意自立門戶,就是避免在駱氏集團內和他們有過多的牽扯。
“能不懂嗎?施家那點小破財產,我那位繼母都卯著勁提防我呢。”施允南搖了搖頭,一臉嫌棄。
他靠近兩步,摟著駱令聲的臂膀要求,“你可以過去,但明天要回來陪我,行不行?我就十二天的假期。”
駱令聲勉強壓下心底的那點猶豫,“好,我晚上找時間給你打視頻電話。”
他要是找借口不去,說不定會引起駱老爺子和其他人的猜忌,到時候他們順藤摸瓜挖出他和施允南的關係,勢必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駱令聲想好好保護施允南不受傷害,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駱老爺子還掌權的情況下,他還不足以做到完全性的保護。
施允南笑著應了一句,湊上前去索吻,“親我一下。”
駱令聲吻了吻,卻不放手,“一下不夠。”
…
下午三點,駱令聲開車前往了駱氏莊園。
施允南望著空蕩蕩的套房,還是難掩失落地呼了一口氣,“……看來還是得一個人跨年。”
其實他沒和駱令聲說實話,早在溫亦北發短信前來詢問的那一刻,施允南就已經回撥電話拒絕了要回溫家過年的提議。
雖不知道溫岩峰和宋知秋的夫妻關係變得如何了,但他寧願不去,免得一時不慎又引起新一輪的家庭紛爭。
“沒事,一個人就一個人吧,又不是沒過過。”
施允南收整起心緒回到房間,乾脆又采用‘題海戰術’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桌上的屏幕傳來了視頻通訊的震動,是駱令聲打來的。
施允南猛然回神,才發覺天色已經全黑了。
他想起中午和駱令聲說好的事,害怕穿幫所以將視頻轉回了語音,“喂。”
“怎麼改語音了?”
“啊?哦,我怕外公舅舅他們不小心看到,這樣保險點。”施允南隨口扯了一句,合上習題動了動自己有點僵硬的脖子。
“是嗎?”駱令聲低回了一句,“下雪了。”
施允南看向窗外,發現夜幕降臨後的帝京又落起了雪花,“嗯。”
駱令聲又問,“吃過了嗎?溫家的家宴吃了什麼?”
“……”
施允南卡殼。
他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九點半,又摸了摸自己還空著的肚子,心虛感更甚。
“怎麼不說話了?沒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