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第四十一章戴逵

王徽之坐下來, 沉著臉不說話。

王獻之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皺起眉頭。

王徽之呼了好幾口氣, 怒氣散去,他才開口對王獻之說道:“七郎,將一把果核丟到地上。有些會爛在地裡, 終究不見天日。有些會破殼發芽, 長出幼苗。長出來的幼苗,有些承受不住風吹雨打, 會早早夭折。而有些幼苗,任憑風吹雨打, 豔陽炙烤,洪水浸泡,無論環境多麼險惡,都能頑強的生存下來。”

王獻之目光疑惑的看向王徽之, 出聲問道:“你在說什麼?”

王徽之伸出手,拍了拍王獻之的肩頭, 目光平靜的說道:“方才那人,就是爛在地裡,不見天日的爛果核。自詡風流,實則令人作嘔!”

在建康時, 王徽之接觸過各種各樣的貴族。無論是男子好斷袖,亦或是女子喜歡磨鏡,哪怕是年輕人愛慕老嫗老翁,王徽之都不覺得反感惡心。他無法忍受對幼童產生畸戀之人!對著尚不知事的孩童行歡好之事, 真是罪惡至極!這種人,活著還不如死了!

王獻之點頭,明白了王徽之的意思。

王徽之拿起酒杯,手捏著酒杯,繼續言道:“當今亂的不隻是世道,還有人性。卑賤之人,命如螻蟻。就如同這破殼發芽,卻經曆不過風雨的幼苗。如此世道,人連生存都難,誰會在意這些事。”

王獻之忽然一笑,燦爛宛若春日花開。脆生生的說道:“你在意。”

王徽之雖然在家很熊,可是他當懂事起來,比許多大人都要明白事理。

王徽之哼了哼,對王獻之說道:“七郎,日後若是遇到這種爛果核,便是要如此對待!不必客氣!”

王獻之點頭,乖巧的應道:“知道了。”

兩人說話間,阿陌將煮熟的蟹螯盛上來,開口言道:“五郎,七郎,蟹好了。”

剛煮好的蟹比較燙,王徽之不著急吃。他倒了一杯酒,仰頭飲儘,然後出聲念道:“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言罷,王徽之仰天長嘯。

王獻之忽地開口問道:“何處水勢湍急?”

王徽之轉頭看向王獻之,朝陽落在他的身上,精致如玉的小人宛若一尊金象,燦爛奪目。

王徽之告訴王獻之:“剡溪那邊水勢急湍。不若便去剡溪吧!剡溪景色相宜,有幾座山不錯!戴安道正好居在剡溪,他的琴藝不亞於謝叔父。到他家中聽琴賞畫,也可也可!”

戴安道?

聽起來有些耳熟。王獻之仔細回想,忽然想起了一個有名的曆史故事。

王子猷雪夜訪戴……

如今故事的主角,就坐在自己的身旁,王獻之的目光複雜的瞥了眼王徽之。

提起戴安道,王徽之娓娓言道:“戴安道年長我十歲,他多才多藝,自幼便有神童之名。幼時他曾隨其父拜訪王仲祖叔父,王仲祖叔父讓他當場作畫。他便當場作了一幅《漁翁圖》,王仲祖叔父看了大為讚歎,言其日後必定大有名望!如今戴安道二十有二,畫藝高超,觀之令人拍手稱絕!”

王獻之點頭,聽起來是個很厲害的大佬。

王徽之伸手拿了一隻蟹螯,遞給王獻之。

王獻之搖頭,自己伸手拿了一隻蟹螯。

王徽之一邊吃著蟹螯,一邊慢悠悠的言道:“戴安道此人乃真性情,是個可交之友。武陵王素來性子殘暴,喜愛鞭打女婢,聽女婢慘叫哭啼。眾名士不屑與武陵王交往,戴安道亦是如此。”

“武陵王聽聞戴安道琴藝高超,便請戴安道上門奏樂。戴安道厭惡武陵王的為人,不願前往。而後,武陵王命戴安道的一位友人,送重禮請戴安道上門奏樂。戴安道氣得拿出愛琴,當著友人的麵摔碎。並怒氣衝衝的罵道‘我戴某非王門藝人,休得再來糾纏’!”

說到此處,王徽之自己先笑了,他笑著言道:“那友人被戴安道的怒氣震住了,慚愧致歉後,便狼狽離開。”

王徽之就喜歡戴安道這個耿直清高的性子!

王獻之搖頭說道:“為了拒絕厭惡之人,將愛琴摔碎。不值得。”

王徽之好奇的問道:“七郎以為該如何應對?”

王獻之彎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緩緩說道:“請他吃粗米,若是能一口氣吃下一石米,自然答應。”

王徽之聽了之後,眼眸發亮,把蟹膏放回盤裡,拍手稱絕:“妙哉妙哉!這法子不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若為難我,我自然也要為難你!待見了戴安道,我定要將此法子告知他!”

王徽之目光讚賞的看著王獻之,心裡非常喜悅。覺得家中總算有個能聊得來的手足了!王玄之愛美妝,王凝之與王渙之愛遊曆,王肅之學識一般,不夠聰慧。至於王操之,他性子老實,還不如王肅之聰慧。從王獻之出生起,王徽之就喜歡這個弟弟。覺得幼弟不一般。現在看來,王獻之果然不一般!貌美聰慧,又有靈性!

遊湖賞景,吃蟹談笑,小舟在湖水中遊蕩了大半日,遲暮時才到剡溪。

王獻之困了,此時正躺在船板上睡覺。

王徽之一個人坐在船頭賞景。左手拿著酒杯,時不時噙一口酒水。半眯著眼睛,慵懶自在的望著天邊的落日。

落霞與孤鶩齊飛,水色共長天一色。

天邊的雲朵被夕陽染紅,湖水波光粼粼。水鳥飛過頭頂上方,飛進了蘆葦叢中。遠處的鳥兒,三三兩兩結伴飛往山林。倦鳥歸巢。青山上,有幾縷炊煙升起,白煙飄渺。

“五郎,剡山到了。”阿良走到船頭,提醒王徽之。

王徽之漫不經心的點頭,回頭看了眼躺在船板上睡覺的王獻之,開口言道:“等七郎醒來,再上山。”

阿良點頭,吩咐船夫將船靠岸停下。

天空一片血紅,王獻之緩緩睜開眼睛,被這片紅色刺到了。

閉上眼睛,王獻之用手罩住眼睛。

好一會兒,視線才恢複。王獻之把手放下,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彆處。

船靠岸停下了,王徽之坐在船頭,手裡拿著一根竹竿,竹竿的另一頭係著一條線。

“七郎醒了!”阿陌拿出手巾幫王獻之擦臉。

聽到身後的動靜,王徽之回頭看了眼王獻之,笑著說道:“七郎,你可算醒了。無聊時,我釣了五條魚。”

王獻之起身朝王徽之走過去,開口問道:“到剡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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