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不太明白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背你回家是怕你用壞掉的高跟鞋走路腳會疼……想去郊遊寫生是因為可以和你一起去……”
抱著她的少年說著說著,圈著她的手臂愈發緊了一點,像是怕提起這些,又會惹她生氣,她又會想要趕他走。所以,他要先抱緊一點。
薑未橙沒掙紮,她大概有點明白他在說什麼。
“給你做飯的時候我很開心,第一次的確是故意的,不過那時我真的不會**蛋以外的菜……”
“收到你做給我的衣服我非常高興,這是第一次有人親手給我做衣服……”
“想要你去看我比賽是因為我知道我會贏,想和你分享勝利……還有,謝謝你記得我的生日……”
九月二十五號,不算什麼大日子,曲思恩因為忙於工作,完全將這事給忘記了,就連禮物都是助理代買代寄的。
可她卻記得,還給他買了蛋糕,陪他一起過。
說到底,他不需要多漂亮多大的房子,多昂貴多精致的禮物,他隻是希望有個人能真心陪伴他、關心他,會和他笑笑鬨鬨一起回家……
一頓親自動手做的簡單晚餐,一件不花錢卻很有意義的禮物,切蛋糕時的陪伴祝福……所有這些,都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得到過的。
“我很高興自己十八歲的生日有你陪我一起度過……我知道,我的出發點不對,我錯了,我和你道歉……可你之前問過我,我的‘真的’在哪裡,這些就是我說的‘真的’,它們真的有……”
哽咽之後,他的聲音裡滿滿的全是委屈。
“嗯,我知道了,我已經不生氣了。”
“那你能不能一直對我好?”不會因為他乖,或是不乖,而改變態度。
她抬起手,輕輕拍著他的背,開口應他:“好。”
薑未橙沒有辦法拒絕。
這樣子的霍曦塵,可憐又可愛,讓她的心柔軟到不像話,她哪裡拒絕得了。
她也根本不想拒絕。
傍晚的時候,意猶未儘的霍曦塵一步三回頭的勉強跟著她出了主題樂園。
他沒說什麼還想玩,不想走之類的話,但她看得出來,於是安慰道:“H城也有很好玩的樂園,等回去了找個休息時間再帶你去!”
“誰說我還想去樂園了?”他轉過頭,伸手勾住她脖子,“我就看看建築,大門還挺好看的……”
薑未橙忍笑:“那H城樂園你去不去?還有H城海洋樂園。”
“……去。”他看了她一眼,又伸手去揉她頭上的熊耳朵,“我陪你去!”
“行吧,陪我去。”
她晚上還要去和若頓的同事吃飯,這頓是工作飯局,她必須得去,不過霍曦塵有點不樂意。
“所以你要拋棄我了?”回程的地鐵上,他一臉不爽。
他原本還想帶她去吃大餐的,之前在樂園裡時,他都已經做好的攻略,找了一家特彆浪漫的店,連位置都悄悄訂好了。
“這是工作,我也沒辦法。”飯局之類的,吃著都讓人心累。
正說著,薑未橙手機響了,她拿出手機,他瞥了一眼,臉色微變。
電話是曲思恩打來的,他明天在S大有個講座,今天提前過來了,想問一下霍曦塵的情況。
“你已經到了嗎?”薑未橙聽完對方幾句話,抬頭問麵前的少年,“你要不要,和你爸一起吃晚飯?”
霍曦塵:……
珍寶閣是S城有名的本地私房菜館,薑未橙到包廂的時候,若頓的其他同事和本城實體店的幾位經理都已經到了。
幾位經理是東道主,和她一起過來的市場部同事是客人,客人明天就要走了,這頓飯是給他們踐行的。
果然如同薑未橙所料,菜沒吃幾口,對方就開始敬酒。
薑未橙其實酒量還可以,有時候哪怕喝多也不過暈睡一小會,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給同事形成自己酒量很好的概念,市場部同事都以為她不太能喝,加上這次出差合作還挺愉快,見對方敬酒,兩個男同事便把大頭攔下了。
薑未橙象征意義般喝了幾口,一邊看其他人聊天笑鬨乾杯,一邊安靜自在的吃菜。
這家菜品真的非常好吃,但是價格也很貴,不過經理們宴請他們總公司的人,屬於公賬,自然會挑好的來吃。
飯局中途,她聽見這邊經理出去洗手間回來時,和隔壁包廂的人碰到,互相打了招呼。
回來之後,那個經理便有些感歎的表示事事多變,說隔壁是亞仁服飾的人,亞仁以前在本地市場占有率很高的,但這一年,大概因為原本的何總進了醫院,董事們一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弄得小何總壓力很大。
這經理說著,又感歎還好自己是若頓的人,全國前十服飾品牌到底不一樣,無論市場行情如何變化,永遠能走在時尚前端。
服裝這個行業,唯有不斷的創新再創新,才能始終走在前列!
這番話說的不錯,既突顯了自家公司,又不著痕跡貶低了同城同行業的其他公司。
薑未橙不動聲色的喝了口湯,S城確實不算大,遇到也不奇怪,不過她覺得應該不會巧到某種地步。
結果,還真的巧到了某種地步。
薑未橙進洗手間的時候,聽見某個隔間裡傳來嘔吐的聲音。
珍寶閣的洗手間非常漂亮,是正方形的,洗手台位於中間,正反兩麵都是那種類似梳妝台的圓鏡,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排著,周邊還綴著一個個小燈泡打著柔光,從圓鏡的間隙可以看到對麵的人。
薑未橙在這一側的洗手台洗手,對麵,隔間的門開了,一道略微虛浮的高跟鞋聲音從裡麵走出來,一旁還有年輕女孩小心翼翼的詢問聲。
“怎麼樣?陸主設,要不然咱們先回去吧!”
“喝都喝了,你現在讓我走?”淩厲的女聲因為嘔吐而略顯虛弱。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剛才應該攔下的!”
“你攔有什麼用,現在人家就要看我喝。”陸可冉小心翼翼漱了口,用助理遞來的紙擦乾淨水珠,示意對方打開化妝包,讓她補妝。
小助理顯然完全是陸可冉這邊的人,看到自己老板臉色蒼白手指發抖還依然強撐著補妝,再開口時帶了點哭腔:“都怪何總,今天不是說好要過來的嗎,現在人家以為亞仁不重視他們,才會故意為難你。可你是設計師啊,關你什麼事呢……”
“行了。”陸可冉心情極差,又不能解釋她和何溫的關係不如從前,於是瞪了小助理一眼,對著鏡子剛想塗唇彩,突然想起什麼,把唇彩還給助理,取了粉餅過來。
她細細補好粉,打開手機美顏相機,四十五度抬頭,用俯拍角度拍下了自己妝容精致卻略顯蒼白的模樣。
美顏相機強大的功能根本無需修圖,陸可冉稍微調了下色,用了一種冷色日係風格,然後上傳朋友圈。
配字:微笑著努力下去,堅持!為了夢想,也為了……
後麵一個“為了”,她用了具有想象空間的點點點。
彆人不懂,但她覺得何溫應該能看明白。
哪怕他不在這裡,她也想讓他知道,她現在是為了誰在努力,為了誰才會喝酒喝得臉色這麼蒼白。
當然她也更加希望,他看到朋友圈心軟了,直接過來找她,和她一起應付剩下的半頓飯局。
陸可冉發完照片,心情變好一點,接過助理遞上的唇彩,傾.身小心塗抹。因著這個動作,視線角度變化,透過圓鏡之間的縫隙,她看到了洗手台另一側的人。
純白的明澈柔光下,薑未橙安靜站著,拿著紙緩緩擦手,那雙手可真美啊,白嫩細長,那張臉也美,瑩白透粉,眉眼沉靜柔美,看起來氣色極好,幾乎不用美顏就有了美顏的膚質。
陸可冉幾乎是有些自嘲般笑了笑。
“陸主設?”小助理不解喚她。
“你先出去等我。”
對方不明所以,但勝在乖巧聽話,聞言放下化妝包,說了聲在走廊等她,便出了洗手間。
“怎麼又這麼巧?”陸可冉不著痕跡的挺直了腰,重新以一個優雅的動作繼續塗唇彩,“你該不會是在故意和我巧遇吧?”
薑未橙將紙丟入紙簍:“為了什麼,就為了看你過得有多不好?”
陸可冉停下動作,她的指尖因為這句話,顫抖得有些控製不住。
她從以前就知道,薑未橙絕對不是軟弱可欺的人,但她沒有辦法,從何溫和她在一起開始,她就注定和她是敵人。
“我過得不好?那你又過得有多好?”
陸可冉眉峰一揚,整張臉愈發犀利:“我好歹是富家千金,生活無憂,學業出眾。我可以選擇出國,也可以選擇幫我喜歡的男人打理公司,我才二十六歲,但我已經是主設計師了!你自己說說,你距離這個位置還有多遠?等你什麼時候爬上我這個位置,再來嘲笑我的生活吧!”
薑未橙淡淡笑了笑,麵對被擊中弱點而激動的女人,沒興趣繼續落井下石。
然而陸可冉卻攔住了她:“薑未橙你知道嗎,你是個失敗者,因為我的存在,你隻能避走異國,失去你追了幾個月才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人,這麼輕易的被我打敗,不得不放棄喜歡的人,放棄一切離開,這樣的生活就好了?”
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仿佛一下子找回了這陣子失去的東西:“而我,我至少很勇敢,我會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去爭取!去努力!而你——隻會逃避!”
“爭取?”她比陸可冉還要高一些,即便穿了休閒鞋也能和穿了高跟鞋的她平視,“我認為,爭取的原則,應該建立在禮.義.廉.恥的基礎上。
你所謂的勇敢,是不顧道德的謊言,你的種種舉動,隻能用小三定義。但小三,起碼正大光明,壞也壞的坦然。
你呢,在他麵扮演所謂的知心朋友,可卻連一句喜歡都不敢說,懦弱、膽怯,隻敢偷偷在我麵前絞儘腦汁的扮演小三。”
薑未橙湊近她,仔細看著對方略顯憔悴蒼白的臉:“你連小三都不如。有句話你應該聽過——那牌坊你立著,高興嗎?”
“你——”陸可冉氣得發抖,揚起手就朝她臉上打。
但薑未橙早有準備——實在是她對陸可冉的人品沒什麼信心,怕她說不過就動手,於是快狠準的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隻手直接照著她的臉給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非常響亮清脆。
陸可冉倒退兩步,差點撞上鏡子,她完全被打懵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薑未橙打了。
“你……我要報警!”
薑未橙打了一手粉,有些嫌惡的重新洗手:“報警?因為我自.衛嗎?”
顯然,她洗手的動作又一次刺激到了陸可冉,她拿出手機,還沒來得及撥號,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手機屏幕上跳動著的名字,讓她的心顫了顫,一層層的委屈將她重重包圍。
她知道自應該避開薑未橙接這個電話,會更安全,但她就是想在她麵前接,她想讓她知道,曾經屬於她的男人,現在是她的!
“喂,小溫?”她放任委屈上湧,聲音裡帶上一絲淡淡的情緒。
“喂?你沒事吧,你們還在珍寶閣嗎?”何溫顯然沒有聽出這一絲委屈,他其實並不想打這個電話。
他知道今晚亞仁有個應酬飯局,還挺重要,但每次隻要一想到飯局,他就會想到以前很多次,他丟下薑未橙趕去飯局陪陸可冉的場景。
陸可冉遇到難題他跑去幫她這並沒有錯,但每一次,發生這事時,他和薑未橙都會弄得很不開心。以至於他最近有點排斥,但他也明白這樣不好,是遷怒。
他今天借口公事還沒完成,說要晚一點到,但現在已經晚了一個多小時。他看手機的時候看到她發的朋友圈,他能看出來她似乎有點不太好,猶豫之下打了這個電話。
他把車停在珍寶閣大門的馬路對麵,降下了車窗:“我現在就在附近,你行不行,需要我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