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晉!”教訓人不成反被收拾,還是以這種丟臉的方式。謝阮又氣又臊,撲騰著就要爬起來。
“噓——”薄晉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像是哄小朋友一樣,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給你一個學神的擁抱,沾點學神氣息,考試一定能超常發揮。”
謝阮眨了眨眼,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對啊,他怎麼忘了還有這一招。
見他徹底安靜下來了,薄晉眼裡的笑意加深,聲音低低地劃過謝阮耳畔:“壓箱底的方法都給你用了,再緊張就不應該了。”
夜色深深,萬籟俱靜。
操場上的喧鬨傳不到後花園,修剪精致的觀賞樹旁隻偶爾能聽到兩聲蟲鳴。
謝阮被薄晉抱著,感受著他手臂的力度,心裡那股一直縈繞不去的焦躁不知怎麼的就散了。
當天晚上,宋星河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打算回去後好好安慰一下謝阮。然而到了宿舍一看,謝阮哪還有半點給他發消息時的焦躁,狀態好的簡直能當場刷三張數學卷。
宋星河納罕:“呦,你這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也不怪他驚訝,謝阮這人平常看起來拽了吧唧,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實際上偶像包袱特彆嚴重,總容易自己給自己壓力。
一旦鑽進牛角尖,往往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調節好。
今天實在是反常。
他打量了謝阮好幾圈也沒看出什麼來,乾脆直接走過去道:“趕緊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沒洗澡彆坐我床,”謝阮連忙伸出一條腿攔住他,“哪來的靈丹妙藥,我這是悟了你懂嗎?”
他得意洋洋地撩了把頭發,把被子鋪開,一句話總結陳詞:“反正我該做的都做了,儘人事聽天命。”
宋星河:“……”
了不得,認真學了幾天還拽上詞了。
宋星河知道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來,也不白費力氣,笑罵了一句“臭毛病”,拿著毛巾洗澡去了。
謝阮躺在柔軟的被子裡打了幾個滾,帶著滿身輕鬆睡了過去。
因為睡得太香,翌日他比平常晚了大約十分鐘到教室。
班級裡鬨哄哄的,大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去考場。有一個比較熟的同學看到他,走過來伸出了手:“小謝,要沾沾學霸的氣息嗎?”
其他同學見狀覺得有趣,也跟過來湊熱鬨:“來來來謝阮,我也給你握。”
“滾,數學才考130你好意思?謝阮,握我的,我上次考了136。”
“比什麼數學,你怎麼不比英語?我英語比你高多少你敢說嗎?”
“謝阮我跟你講,他倆都不行,還是得握我的,我上次考了年級第八。”
“我這個年級第四說什麼了嗎?”
謝阮:“……”
這怎麼一言不合還卷起來了?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當然是全都要!
謝阮擼起袖子,剛想說反正還有時間,可以一個個握,就被薄晉按了回去。
謝阮不明所以:“怎麼了?”
薄晉半靠在椅子上,臉上還殘留著些許沒睡醒的困頓。他撩起眼皮往那群爭先恐後準備跟謝阮握手的人中掃了一眼,涼涼道:“濃度太低隻會互相稀釋。”
忽然遭遇了人身攻擊的其他同學:“……”
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謝阮愣了幾秒鐘才明白薄晉的意思,頓時不樂意了,在場濃度最低的可不就是他:“哎你是不是在罵我?”
“罵你做什麼?”薄晉失笑,“我是在教你看人。”
謝阮一怔,看什麼人?
薄晉張開手臂,將他摟進懷裡,輕笑:“濃度高的在這兒呢,你還想找誰?”頓了頓,貼著他的耳邊,認真道,“考試加油。”
謝阮走後,孫浩翔他們也收拾好東西準備去考場了。出門之前,他特意朝薄晉吆喝了一句:“薄哥,你走不?”
薄晉正半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言頭也不抬,隻衝他揮了揮手。
孫浩翔秒懂,拉著賀明傑和潘宇離開了。
“你問他乾嘛?”門一關,賀明傑就酸溜溜道,“他不是嫌總有人跟他搭訕,不到點不去考場麼。”
提起這個,賀明傑就覺得意難平。
他追林璐半學期了,林璐還對他愛搭不理的。薄晉呢?林璐多次上趕著要他微信,這狗逼卻嫌煩,直接給人留了一個能掃出數學題的二維碼。
人比人,真的能酸死人。
“害,這不是順嘴了麼,”孫浩翔摸了摸自己肚子上凸起的肥肉,覺得又有點餓了,便轉向潘宇,“老潘,你昨天買的瓜子還有剩麼?”
潘宇點頭:“有,怎麼?”
孫浩翔眼睛一亮:“在哪兒?都給我吧,考試太無聊了得找點事乾。”
潘宇:“……”
學渣的世界果然豐富多彩。
潘宇抽了抽嘴角,拉開書包拉鏈:“自己拿。”
“你怎麼還隨身帶著?”孫浩翔一邊伸手去掏,一邊道,“你也想考試的時候嗑?那我不跟你搶。”
潘宇無語:“你覺得我會嗎?我是沒地方放。”
“那妥了。”孫浩翔頓時喜笑顏開地收起了那包瓜子。
他們走後不久,一班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離開了,最後班級裡隻剩下薄晉一個人。
高一的學弟學妹們已經在外麵等著了,薄晉揉揉太陽穴,看了眼時間,半闔著眼拎起筆袋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引來一排灼灼的注目禮。
他的考場是高一一班,正好在謝阮樓上。
薄晉不緊不慢地往前走,沿途遇到的老師都會跟他點頭打招呼,有的還會停下來說兩句,以至於他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時間才走出走廊。
這會兒大部分學生都已經進了考場,樓梯上隻有零零散散幾個人。所以前麵那三個人十分肆無忌憚地一邊並排走,一邊聊天。
薄晉皺眉,上前想叫他們讓一讓,卻在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時驟然頓住了。
“哎黎明亮,你在哪個考場來著?十二班還是十三班?”
“十三班,”黎明亮打了個哈欠,擦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水,“跟少爺一個考場。”
最先開口的那人一愣:“少爺?靠,這什麼中二的稱呼。誰啊?沈行雲?”說完後他自己也覺得不對,“不可能,雲哥成績挺好的,那誰啊?”
黎明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說:“謝阮。”
“哈?”那人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他家那麼有錢嗎?看平常穿戴不像啊。”
“之前是挺有錢的,”黎明亮一笑,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後來破產了。”
“靠,真損,”那人嘖了一聲,“誰給他起的啊,太紮心了。”
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從沒擁有過,而是擁有了又失去。尤其“少爺”這個外號,一麵代表著過去的榮光,一麵又諷刺著落魄的現狀。這種對比和落差,足以摧毀大部分心誌不堅的人。
“不知道。”黎明亮說,“我跟他初中同學打聽的。”
“哎呦,”另一人聞言,頓時笑了。他衝黎明亮擠了擠眼睛,調侃道,“你打聽謝阮乾嘛,不會是看上他了吧?還彆說,他那張臉是挺好看的。”
“滾!”黎明亮嫌惡地推了他一把,“誰特麼看上了他?我又不瞎。”
他冷笑一聲道:“要不是他惹到我了,我才懶得理他。”
那天在廁所裡被謝阮收拾了以後,黎明亮本來不想再去招惹他。可沈行雲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越來越在乎謝阮了。
生日那天甚至因為謝阮沒給他送禮物,發了好大一通火。
嫉妒使人失智,哪怕有謝阮的武力威脅在先,黎明亮也忍不住了。
最先開口那人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嘻嘻地伸出手想攬他的肩膀。結果因為黎明亮太矮,直接攬了個空。
他摸摸鼻子,假裝無事發生:“老黎,你這是想搞事的節奏啊。”
“搞什麼事?”黎明亮得意地揚唇,“考試前喊聲同學外號而已,我又沒違紀。”
“艸,一招釜底抽薪,牛逼。”那人對黎明亮的打算歎為觀止,“謝阮真慘,估計彆想好好考試了。”
另一個人嗤道:“他那個成績好好考和不好好考有區彆嗎?”
“彆這麼說,”黎明亮順著樓梯走勢拐了個彎,“人家不是說要好好學習……”
一句話還沒說完,餘光瞥到後麵的那個人時,腳下一個踩空,差點沒直接滾下去。
他媽的他媽的!
黎明亮在心裡破口大罵,謝阮和薄晉這兩個人是有什麼特異功能嗎?!
怎麼每次他在背後說他們壞話,都會被其中一個撞到?!
還是他們在身上安了什麼壞話檢測器?!觸發關鍵詞就能通知對方那種?!
黎明亮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要冷靜,說不定薄晉才剛來,根本沒聽到他們的話,他不能自己嚇自己。
“你怎麼平地還能崴腳?”其中一個人忙拉住他,見他眼睛直勾勾盯著後麵,笑道,“看什麼呢,有金……”
後麵的話在看到薄晉時,自動消了音。
薄晉長得帥、上台領獎的次數又多,再加上年中的時候上過熱搜,世嘉高中幾乎沒人不認識他。
那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薄晉就是一個長得好點的學霸,可被他淡淡的眼神掃過,卻莫名有種膽寒的感覺。
聽說薄晉跟謝阮關係挺好的,那他們剛剛在議論謝阮……
那人不敢繼續往下想了,吞了吞口水,和同伴一起縮著肩膀不敢再吭聲了,生怕薄晉注意到他們。
實際上,薄晉根本沒打算理他倆。他單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著黎明亮:“黎明亮?”
“是我,”對上薄晉,黎明亮莫名發慫。他抓著扶手,儘量讓自己不要露怯,“你有事?”
已經快要打開考鈴了,薄晉懶得跟他廢話,開門見山道:“八月七號下午第一節下課、九月二十三號下午第三節下課、二十九號午休、十月十一號上午第三節下課,五樓衛生間。”
什麼亂七八糟的?
黎明亮被他說得莫名其妙,正想問問他在搞什麼,就見薄晉嗤笑一聲:“偷窺沈行雲上廁所偷窺得爽嗎?”
黎明亮的腦袋嗡的一聲炸了。
他、他怎麼會知道?!
黎明亮緊攥著扶手,強撐著不肯服軟:“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哦,”薄晉微笑,“你猜我想要這幾天走廊的監控,老師會不會給我看?”
黎明亮腿一軟,徹底崩潰。
以薄晉在學校的地位,彆說他想要這幾天的監控,他就是想要全年的,老師都會樂顛顛地捧給他。
要是沈行雲知道了自己的所做作為……
黎明亮猛地打了個寒顫。
薄晉看著他臉色慘白滿頭冷汗的模樣,嗤了一聲,扔下一句:“以後離謝阮遠點。”便徑直下了樓。
黎明亮呆呆地站在樓梯間,直到薄晉的背影消失不見,提起的那股勁才猛然散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一門考的是數學,卷子發下來後,謝阮沒急著做題,而是先把所有題目都瀏覽了一遍。
越看他的眼睛就越亮,好多題不但眼熟,薄晉還給他講過。
薄晉在學習上對他向來很嚴格,但凡做錯的題,都會找同一類型的題讓他反複練,直到他真正吃透了為止。
之前謝阮還做得有點不耐煩,但看到這張卷子後他就悟了,學神永遠是學神!
謝阮信心大增,僅有的那點兒緊張也不見了。從筆袋裡拿出準備好的水性筆,沉下心開始答題。
謝阮沒在後麵的大題上浪費時間,那些題太難,他又剛開始學習沒多久,根本做不出來。隻挑著相對簡單的第一問做了,剩下的直接放棄。
饒是如此,他的時間也很緊迫,將將答完所有題,還沒來得及檢查,結束鈴就響了。
謝阮回憶了一下,會的他全都寫了,不會的也都蒙上去了,總體來說沒什麼遺憾的。
看著老師將卷子收上去,謝阮心裡忽然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他儘最大努力了,至於能考多少分就看老天了。
謝阮收拾好書包,一邊往外走一邊掏手機,他怕宋星河給他發消息。
結果沒看到宋星河的消息,反而看到了薄晉的。
薄晉說他提前交卷了,已經幫他打好飯了,讓他考完後直接去食堂窗邊的第二張桌子找他。
有一說一,薄晉平常雖然狗了點,但關鍵時刻是真的講義氣。
謝阮翹起唇角,給他回了一個“馬上來”,捂著書包直奔食堂而去。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兩人一起吃過不少次飯。薄晉也基本摸清了謝阮的喜好,打的菜都是他愛吃的,沒有一道踩雷的。
謝阮吃得心滿意足,對薄晉態度都比平常好了不少。
吃完後,兩人將餐盤送到回收處,正準備離開食堂,就碰到了端著餐盤到處找位置的黎明亮。
看到兩人,黎明亮登時臉色大變,仿佛遇到了天敵的動物,蹭的一下跑遠了,連盤子裡的湯汁灑出來了都顧不上。
“哎,薄晉,”謝阮單手搭著薄晉的肩膀,用下巴點了點黎明亮的方向,“你認識他嗎?”
薄晉說:“不認識。”
“我就知道你不認識,”謝阮仰起臉,衝他得意一笑,“我跟你講,他是十一班的,原來和我是同班同學。”
“嗯。”薄晉給他把書包帶往上拉了拉,免得滑下去。
“上次因為嘴賤被我揍了一頓,”謝阮眯著眼睛,語氣裡禁不住帶了點炫耀,“剛你看到沒?他現在見到我就嚇得躲著走。”
薄晉莞爾,附和道:“看到了。”
有人捧場,謝阮說得越發起勁了:“你彆看我現在改當好學生了,當年在咱學校也算是一號人物。”
他用力拍了拍薄晉的肩膀:“所以以後要是誰欺負你了,不用害怕,直接來找我,我保管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
像薄晉這種特彆受老師喜歡的優等生,被校園暴力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在沒弄清他自殺的原因之前,他必須要把方方麵麵都考慮到。
薄晉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謝阮眉毛一豎:“怎麼,你不相信我?”
“哪兒呢,”薄晉垂眸,看著他神采飛揚的小臉,緩緩道,“我等你罩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