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根煙,因為是公共場合沒有點燃,隻叼在嘴裡。
向來自信心爆棚的薄晉,第一次有些不確定,那謝阮來這裡乾什麼?
他和這家店的唯一交集就是自己了……
想到那個可能,薄晉閉了閉眼,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
王老板的店隻做到下午兩點,這會兒已經準備回家了。聽到有人進門,麵無表情地轉過頭正打算趕客,看到謝阮的臉頓時怔住了。
“你是小薄的同學?”
薄晉很少帶同學來他這裡,除非關係特彆好的。再加上謝阮長得實在是太好,讓人想忘記都難,哪怕嚴肅如王老板,也一下記住了他。
老人家沒有太多形容詞,就覺得這孩子特彆俊,打眼一看跟什麼明星似的,不愧是小薄的朋友。
“是,”謝阮衝王老板比了個大拇指,先上了一記馬屁,“這麼久了您還記得我,厲害厲害。”
王老板一輩子沒孩子,對長得好還嘴甜的小輩壓根沒抵抗力。被謝阮誇得也不板著臉了,破天荒露出一個笑,擺擺手:“這有什麼。”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主要是你長得好。”
王老板喜歡孩子,再加上謝阮有意賣乖,一時之間,兩人之間的氣氛十分融洽,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聊了一會兒,王老板忽然想起謝阮來這裡的目的,他意猶未儘地止住了話頭,問道:“你這會兒過來是想吃飯?”
謝阮總不能說不是,我是來跟你打聽薄晉的事的,那王老板還不得立刻警惕起來。點頭道:“嗯,上次吃過後就一直惦記著您的廚藝,這不,一放假就跑過來了。”
他跟薄晉待久了,臉皮也變厚了,撒這種小謊毫無壓力。
當廚師的,就喜歡彆人誇他廚藝好。
王老板一樂,心裡對謝阮又親近了幾分。不過馬上,他就惋惜道:“你來晚了,店裡的東西都賣完了。”
想了想說:“我給你炒個蛋炒飯吧。”
謝阮中午吃過飯了,現在吃不吃都無所謂。但他得找個理由在店裡呆下去,便點了點頭:“那謝謝您了。”
“這有什麼。”王老板不在意地應了一聲,拿下牆上掛著的圍裙,一邊係一邊道,“你可彆小瞧了蛋炒飯,當初薄晉就是被這個味道勾到我家的。”
謝阮怔了怔,上次來的時候,他有問過薄晉是怎麼發現這家餐廳的,薄晉說是聞著味道過去的。謝阮還以為他在瞎說,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王老板打開冰箱,拿出昨天剩下的米飯。本來想撥一半出去,但再一想,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飯量都大,怕謝阮不夠吃,乾脆全炒了。
蛋炒飯簡單,根本用不了幾分鐘。謝阮坐著玩了會兒手機,王老板就端著一個大海碗出來了:“來來來,嘗嘗好不好吃。”
謝阮:“!!!”
這碗,王老板是在喂豬麼!
謝阮揉了揉臉,老老實實道:“太多了,我吃不完。”
老人家都覺得小輩的胃是無底洞,什麼都塞得下去,聞言眼睛一瞪:“怎麼吃不完?吃!你看你瘦的,就是吃得少了。”
謝阮試圖掙紮:“我真吃不完……”
王老板不為所動:“你先吃,我跟你說,凡是吃過我這蛋炒飯,沒有不舔盤子的。”
行吧。謝阮艱難地低下頭,實在拗不過他的好意,挖了一勺子塞進了嘴裡。
一口下去,眼睛頓時亮了。
也不知道王老板放了什麼,蛋炒飯噴香卻不油,好吃到爆炸。
看到謝阮的表情,王老板就知道他的感受了,得意一笑:“怎麼樣,沒騙你吧。小薄就是吃了這個,才天天纏著要給我當徒弟,哈哈哈。”
謝阮恨不得讓他多說點,也顧不上吃飯了,連忙道:“給您當徒弟?那時候他多大。”
王老板說:“五歲。”
抬手比了個高度,好笑道:“才這麼高,賴在我這裡不肯走。非說除了他,沒人能繼承我的手藝。讓我仔細考慮再做決定,彆錯過了他這個好苗子。”
這自戀又囂張的樣子,和現在還真是如出一轍。
謝阮忍不住笑了:“後來呢?”
“後來?”王老板喝了口水,“我肯定不能收啊,這麼點的屁孩子懂什麼。誰知道他天天來,小小一個,哪也不去,就坐那兒……”
王老板抬手指了個位置:“坐那兒盯著我,跟監工似的。哎你彆說,這孩子打小就挺有氣勢的,我有時候都被他看得頭皮發緊。”
謝阮咽下嘴裡的蛋炒飯,用勺子撥了撥碗邊的飯粒,佯裝不經意道:“他能經常出來?院裡不管嗎?”
王老板一愣:“你知道?”
謝阮“嗯”了一聲,不知怎麼的,忽然有點高興。唇角翹了翹,但又馬上壓了下來:“他跟我說的。”
王老板歎了口氣:“孤兒院就在我們後麵,那時候管得又不嚴,裡麵的孩子跑出來玩是常事。現在不行了,想進去一次都難。”
進去難?謝阮默默把這條記了下來。
“他……”謝阮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他一直住在孤兒院嗎?”
這事不是秘密,周圍的街坊鄰居都知道。謝阮又是薄晉親自帶過來的人,王老板也沒瞞他,點頭道:“嗯。”
提起這個王老板就來氣,恨不得倒退十多年,把小薄晉揪出來打一頓:“我跟我家那位沒孩子,當年想要領養他,結果他死活不同意。你說他小小一個人,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主意。”
王老板對這事一直耿耿於懷,要不是薄晉這個倔脾氣,他們現在早成一家人了,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心大,嫌我們家窮。但後來又來了幾波條件好的,他照樣不願意。”
謝阮愕然,怎麼也沒想到薄晉一直沒被領養的原因竟然是這個:“為什麼?”
“不知道,”王老板也搞不懂,“反正好說歹說就是不答應,問他為什麼,就說想呆在孤兒院。”
謝阮一邊扒飯,一邊思索。
不願意被領養,這絕對不正常。
現在的薄晉或許覺得一個人很好,不想被束縛,但小時候的薄晉怎麼會不向往家庭?
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謝阮若有所思。
“哎,小謝,小謝!”王老板叫了他兩次,見他沒反應,伸手推了推他,“想什麼呢,趕緊吃,天冷飯涼得快。”
謝阮回過神,趕緊道:“哎!”
一大碗蛋炒飯吃下去,謝阮撐得都快走不動了,站起來的一瞬間差點上來。他扶著牆緩了緩,問王老板:“我吃好了,多少錢?”
“要什麼錢,”王老板向來對這些身外之物不看重,聞言眼睛一瞪,“一碗破蛋炒飯我還請不起了?”
“不是……”謝阮最怕這種場麵,實在不知道怎麼該怎麼處理。想悄悄掏手機掃二維碼,卻被王老板發現了。
老頭直接把他往門外一推:“行了行了,吃好了就趕緊走,我要關門了。”
謝阮沒辦法,又不好跟老人家撕扯。瞥到旁邊有家水果店,進去買了盒草莓,往王老板店裡一扔,在他的笑罵聲中,扶著肚子一溜煙跑遠了。
“這可真是。”王老板看著那盒草莓,又氣又好笑,“算起來還是我占便宜了。”
沒辦法,人已經走了,他這老胳膊老腿的也追不上,下次做點東西讓小薄帶過去吧。
說曹操曹操到。
王老板拎起那盒草莓,摸出鑰匙,正想要關店回家,一抬頭就看到了推門走進來的薄晉。
“哎,你怎麼來了?”他往外瞅了瞅,問薄晉,“你同學剛走,你碰到了沒?就是那個長得特彆俊,叫謝阮的。”
“沒啊,”薄晉神情自然,裝得特彆像那麼回事,“他過來了?”
實際上謝阮在店裡呆了多久,他在外麵就站了多久。
反複想他來這裡的目的,越是琢磨,就越覺得自己沒猜錯。
謝阮應該是為了他。
薄晉從沒覺得時間過得那麼慢,哪怕整夜整夜失眠的時候也不曾有過。等謝阮一走,他便迫不及待過來確認了。
薄晉定了定神,問王老板:“他來乾什麼?”
王老板無語,覺得他是學習學傻了,反問道:“你說呢?來我這裡能乾什麼,吃飯唄。”
“不是,”薄晉失笑,換了種說法,“我的意思是,他跟你聊什麼了?”
“沒什麼,”王老板對謝阮印象不錯,笑道,“就問了問你小時候的事。”說完,不懷好意地看向薄晉,“我和他說了你那會兒非要給我當徒弟,他笑得不行哈哈哈哈。”
這事被薄晉看做黑曆史,稍大一點便不許人再提了。每當王老板想氣他,都會使出這一招。
可這次薄晉卻沒在意。
問了他小時候的事。
薄晉閉了閉眼,心底情緒翻湧。
寶貴的放假時間,謝阮不去跟朋友聚餐、不去看電影玩遊戲、也不去打籃球,忍著恐高一步一挪過了天橋,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巷子,就為了多了解一點他……
薄晉深深地呼吸,忽然轉身就走。
去他媽的給他時間,讓他看清自己的心。他要追他,現在就追他。
他沒有安全感就給他安全感,不想主動那就他來。
謝阮什麼都不用做,隻站在原地等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