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映去常青園給太後請安時,太後果然又提了要給昌平長公主選駙馬的事,沈映便說就算要給昌平選駙馬,他這個當皇兄的也不好連駙馬的麵都沒見過一次,就隨便下旨賜婚,萬一昌平和駙馬婚後不和美,那他豈不是做錯了一樁婚,好心辦了壞事。
又趁機說,三日後十五月圓之夜,不若在行宮裡辦一場家宴,把那名單上的幾個駙馬人選叫過來讓昌平相看一下,昌平看上了誰,就給她和誰賜婚。
太後聽沈映說完沒什麼異議地答應了,反正隻要駙馬最後是從她看上的人裡麵選出來的,無論是誰,她都可以接受。
從常青園出來,看今晚月色不錯,涼風習習,流螢飛舞,沈映便沒急著回澄心齋,準備去夜遊花園。
兩名宮人提著琉璃燈走在前麵照路,沈映慢悠悠地走在彆具一格建造在水上,橫穿過湖麵的遊廊裡,遊廊兩邊的水上是種滿了荷花,穿梭其內,宛如身處在一幅荷塘月色的畫中,真是彆有一番詩情畫意。
快要走到遊廊儘頭,突然聽到岸邊有女子的嬉鬨聲,萬忠全先出聲質問:“誰在那兒喧嘩?皇上在此,還不快過來接駕。”
嬉鬨聲立即停了,不時便有三道曼妙的身影邁著小碎步急急朝禦駕這裡走過來,待走近一看,原來是昌平長公主和她的兩個貼身宮女。
“昌平請皇上聖躬金安。”
“朕安,免禮。”沈映打量著昌平長公主笑著問,“昌平,這都已經天黑了,你不好好待在綺春苑,怎麼還出來遊玩?黑燈瞎火的,在水邊玩耍多危險,萬一摔進水裡怎麼辦?”
昌平長公主道:“回皇上,昌平是想采摘點荷花荷葉,明日用它們做成糕點獻給太後皇上品嘗,白日裡日頭大,懶得出來走動,所以才會晚上的時候過來。”
“昌平有心了。”沈映讚許地點點頭,隻是看昌平長公主和身後兩個宮女都是兩手空空,便關心地問,“那你們可采著了?”
昌平長公主轉頭往池塘裡看了眼,不好意思地道:“還沒,那荷花長得離岸邊還有些距離,池子裡水有些深,身邊的人也沒有諳水性的,不敢貿然淌水過去采摘,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你可幸虧是碰上朕了。”沈映哈哈笑了兩聲,正準備叫個會鳧水的小太監去幫昌平長公主下水采點荷花荷葉上來,抬起頭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不遠處好像有一隊巡邏的禁軍經過,帶隊的人,看身形,似乎是林徹。
早在出發前來行宮前幾天,沈映便收到了從關外送來的由韃靼可汗親筆所寫的信函,韃靼人在信函上說景仰大應天子的威儀,希望能和大應開通互市,加深兩國之間的交流,保持長期友好相處。
說到底,就是韃靼人慫了,不敢在大應軍民同心的這時候挑起戰爭。
但是韃靼人不想打,沈映卻不會把這事這麼簡單地翻篇,蒙古狼子野心,假意臣服不過是為了避開大應的鋒芒,就算這仗不打,也得敲山震虎威懾他們一下,好讓他們知道大應的實力,真正知道收斂。
於是沈映命定北將軍林振越率軍前往北境巡邏,陳兵山海關進行軍事演練,免得叫蒙古人以為大應說要打他們隻是嘴上吹吹牛而已。
之前在春獵上,林徹奪得春獵大賽的魁首,本來這次他也該隨父出征,但是叫沈映給留在了京裡。
沈映任命林徹為羽林軍左衛郎將,隨他出行玉龍山行宮,負責保衛行宮安全,所以在此處見到林徹,也不奇怪。
沈映一看到林徹,突然心生一計。
昌平確實到了談婚論嫁之齡,就算沒有梁耀祖,遲早也要選駙馬,與其任由不懷好意的太後和郭九塵給昌平選婿,倒不如由他這個當皇兄的親自來給她擇一門好親事,最起碼他不會害昌平。
沈映熟悉的人裡,到了適婚年齡,人品家世又好的少年郎不多,謝毓算一個,還有就是林徹。
但沈映對謝毓寄予眾望,還指望謝毓以後能在朝中輔佐他,可大應朝的開國皇帝立下過規矩,駙馬不可參與朝政,防止外戚乾政的現象發生。
若是謝毓當了駙馬,從此便隻能當個閒官,再無進內閣的可能,所以隻能被沈映排除在駙馬人選之外。
剩下的,就是林徹,林徹是武將,將來也就是做個統領兵馬,行軍打仗的將軍,倒沒有上麵的擔心,林家雖為武將世家,但家教甚嚴,林徹秉性純良溫和,謙恭有禮,倒與昌平相配,不比那梁耀祖好上百倍?
沈映心裡有了打算,便抬手朝那隊正在巡邏的禁軍指了下,吩咐道:“去個人,把小林將軍給朕請過來。”
小太監得令,不一會兒就帶著林徹回來了,林徹身穿一身銀白色鎧甲,身材挺拔魁梧,顯得人十分有精神。
沈映敏銳地注意到,林徹向他行禮的時候,一旁站著的昌平長公主,悄悄側目打量了林徹兩眼,少年將軍,玉樹臨風,英姿颯颯,又有哪個姑娘看了不心動呢?
林徹行完禮,朗聲問道:“皇上,不知您喚臣來是為何事?”
沈映指了指池塘的方向,笑道:“是這樣,昌平長公主想采點荷花荷葉,但是那荷葉也不長在岸邊,不知小林將軍能不能替公主想想辦法?”
林徹豪爽道:“這有何難,請皇上、昌平長公主稍等,臣去去就來。”
說完,林徹便大步流星地朝池塘邊走去,他先拔出腰上的佩刀,後退了兩步,腳下加快速度往前疾衝,等快到岸邊時突然身體淩空飛起,如同一隻身姿矯健的白色鷂鷹朝著水麵俯衝而下,手裡的刀同時伸出,“唰唰唰”衝著水裡砍了數下後,右手往水裡一撈,接著腳點在荷葉上,借著荷葉的浮力轉過身騰空一躍,不過眨眼間,人便已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岸上。
早就在淩青蘅那裡領教過了真的有輕功的存在,所以沈映也見怪不怪了,相比其他人的目瞪口呆,沈映就要淡定得多。
林徹把刀插回刀鞘,抱著剛采的荷葉荷花,回到禦前,“皇上,這荷花荷葉臣已經采來了。”
“小林將軍,好功夫啊。”沈映點頭稱讚,隨後瞟了眼身旁的昌平,促狹地道,“昌平,還不去拿,也謝謝人家小林將軍的一番心意。”
昌平長公主低頭朝林徹走過去,從林徹手裡接過荷花荷葉,羞澀地小聲道:“多謝林將軍。”
林徹還了個禮,大大方方地回道:“長公主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下次長公主若是還要采荷,隻管跟臣說就是。”
昌平長公主聞言忍不住抬起頭,含羞帶怯地望了林徹一眼,說了個“好”,這才紅著臉轉過身走回去。
沈映一直觀察著昌平長公主的反應,見她在林徹麵前表現如此,心裡便大概有了數。
雖然他是皇帝,但他也不能做這亂點鴛鴦譜的缺德事,總得郎有情妾有意,這樁婚事才能成。
若是昌平長公主和林徹的婚事能成,那定北將軍府與皇家的關係就更加緊密,便會成為他在軍中的助力,要是太後那個老妖婆知道他想給昌平長公主和林徹賜婚,估計鼻子都要氣歪了。
不過這件事想成,也沒那麼容易,太後那邊肯定不會輕易鬆口,還得想個好辦法名正言順地賜婚才是。
另外一頭,沈映讓人送去京城給顧憫的荔枝也在此時送到了臨陽侯府。
皇帝都不在皇宮,顧憫也懶得回攬月齋,反正他在宮外也有自己的府邸,索性便搬回了侯府居住。
偌大的侯府,隻有顧憫一個主子,下人也不多,除了顧憫住的院子亮著光,其餘各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樹上的知了叫,牆角的蟋蟀叫以外,靜悄悄的,四處無聲。
顧憫剛沐浴完,在院子裡散步納涼,這時老管家忽然提著一個食盒進來院子裡找他,“侯爺,方才門外來了個官差,給了老奴這個盒子,說是皇上讓人快馬加鞭從行宮送過來給您的。”
顧憫指了指院子裡的石桌,“擱那兒吧。”
老管家把食盒給顧憫放下,知道這位爺喜歡獨處,不喜歡有人打擾,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老管家沒走多久,穿著黑色夜行衣的蒼隼便從顧憫身後的一處陰暗角落裡走了出來。
蒼隼坐到石桌旁邊,啪地一聲把手裡的劍放在桌上,感興趣地盯著桌上的食盒,搓了搓手掌,“呦,小皇帝這麼快就給你回禮了啊?快打開看看裡麵是什麼好東西,也讓我這個鄉野之人長長見識。”
顧憫站著沒動,“讓你給我找個人都找不到,還有臉來我這裡蹭吃蹭喝?”
蒼隼不服氣道:“這也不能都怪我啊,你讓我跟蹤的那人也是個練家子,輕功比我好,而且他行事甚為謹慎,我好幾次都快要追上他了,又都被他甩掉了。不過也不算全無所獲吧,起碼知道他人現在還在京城。隻要他還在京城,就總有一天能找到他,你說對吧?”
顧憫餘光瞥到蒼隼已經把食盒蓋子掀開了條縫,賊頭賊腦地想要偷看裡麵的東西,冷不丁地出聲道:“把你的爪子給我從盒子上拿開。”
乾壞事被逮了個正著,蒼隼悻悻把手縮了回去,道:“你這個人好生吝嗇,你如今都是臨陽侯了,還差我這一口吃的?你看你一個人住這麼大侯府,晚上起夜的時候不會怕嗎?要不,我來陪你睡?”
顧憫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不滾不滾就不滾,我還不知道這盒子裡麵裝的是什麼呢。”蒼隼嘿嘿一笑,鼻子湊近食盒外麵使勁聞了聞,“這裡麵裝的應該是吃的吧?皇帝賞的,肯定是好東西,見者有份,你可千萬彆小氣。”
顧憫嫌他聒噪,也知道蒼隼這人一見到好吃的就走不動道,於是走過來打算把食盒裡的東西拿出來滿足蒼隼的好奇心後,趕緊打發這個貪吃鬼離開。
“吃完了就走。”
蒼隼舔舔嘴唇,眼神渴望地盯著食盒,連連點頭,“好好好!快打開吧!”
顧憫打開食盒,把裡麵裝的荔枝連盤子一起端了出來放到桌上。
“這不是荔枝嗎?”蒼隼看到後,大失所望,“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結果就這?”
他們本來就是從南疆來的,荔枝產自嶺南,這東西或許在京城是稀罕物,但在嶺南,這時節就和白菜差不多,蒼隼早就吃膩了。
顧憫拿了顆荔枝,捏在指尖把玩,不以為然地道:“不想吃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