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最後還是沒能把這雙紅襪子給脫掉,它以為沈意伶是能夠解救它的天使,但事實是她是另外一個魔頭。看到它因為掙紮把襪子底下的小人掙紮到了腳麵上以後,沈意伶還走過去十分貼心地幫它把襪子調整好角度。
接著拍了拍它的腦袋:“彆亂動了,踩小人和被小人踩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彆的,你再不乖年後要是遇到小鵝,我們可幫不了你。”
小白:“……”
它似懂非懂地看著自己的腳麵,真的不敢亂動了。但是隱隱約約它又覺得自己好像是被騙了,但凡它有個幼兒園的文憑,現在這雙襪子都不應怪穿在它的腳上。
“安撫”完小白以後,沈意伶在樓下空出來的一間休息室裡找到了戎棲。
這間休息室本來是要被當做儲物間使用的,隻是沈意伶兩人現在的東西放在自己房間裡綽綽有餘,這個空房間又是朝南的方向,有太陽的時候陽光照進來又明亮又溫暖,於是沈意伶十分乾脆地把這個房間改成了書房。
靠著牆壁的地方放了一個大書櫃,落地窗邊放了一個懶人沙發,在沙發的旁邊背對著窗的地方則是一張坐得下好幾個人的書桌。此時戎棲正站在桌前,他沒有穿外套,在溫暖適宜的房間裡隻是單穿了一件厚些的寬鬆的米白色毛衣。他把袖子挽到手臂處,露出了一截精瘦的小臂,隱約還能看到白皙的皮膚下有淺青色的血管。
桌麵上規規整整地攤著一張紅色的對聯紙。
沈意伶隨手帶上門,有些好奇地湊過去看了兩眼。在春聯紙的旁邊還放著一張A4紙,上麵用不同的字體寫著對聯“盛世千家樂,新春百家新。千年迎新春,瑞雪兆豐年……”
她拿過那張紙近近地看了幾眼,十分真誠地誇道:“你的字真的很好看。”不管是行書還是草書,都能讓人從每一筆每一劃中看出寫字之人對力道的控製。
“謝謝。”戎棲抬頭對她笑了笑,嗓音溫潤地解釋:“小的時候跟著太傅學過很長一段時間書法,十三歲以後幫著父皇一起批奏折,稍有偷懶便會被父皇責怪,久了便有了自己的字型。”
戎國還沒有亡的時候,與戎棲交往多一些的便是京都的那些文人雅士,他們大多出生在書香門第的家庭,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戎棲作為皇太子當然是不能輸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所以彆的皇子在遊樂的時候他在習字學武,哪怕是後來病情有些許加重,他也要撐著身子起來做好這些事情再歇息。
所有人都誇他,說他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為了這一句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承受過多少痛苦。
戎棲這麼多年聽過最多的就是誇獎,聽得多了對這種話就免疫了。隻是現在再聽沈意伶說他的字好看,他的感覺就不一樣了。
仔細看看那張A4紙,好像確實是挺好看的?
從超市出來的時候戎棲隨手拿了一支毛筆和一瓶墨水,之前沈意伶還覺得寫個春聯不需要太好的材料,但是現在看起來是這種簡單的工具配不上他。
沈意伶沒多猶豫就從自己的麵板裡找出了一套筆,一個墨玉製的硯台和一根烏黑發亮的墨條。沒記錯的話這是侯府嫡女送給她的,自上次幫她在賞花宴會上留住臉麵以後,周嬌嬌性情大變,不僅一點都不拘著自己騎馬打獵,閒暇的時間還學會賞花作詩了。
侯府主母是個寵女兒的,看她變得這麼懂事高興的不得了,各種上好的筆墨紙硯和珍藏的書不要錢地往府上送。周嬌嬌怕這麼多東西浪費,這才時不時的往沈意伶這裡送一套。
“不過是寫個對聯,不用這麼好的。”看到沈意伶興致勃勃地幫忙開筆研磨,戎棲出聲想要阻止:“用不了這麼多墨…”
沈意伶沒太搭理他,隻顧著研究自己手上的墨條:“用得到的,我不會浪費。”
戎棲不願掃她的興,他沒再多說什麼。
隻是在接下去的幾個小時裡,他才知道她說的不浪費是什麼意思。
兩人十分默契地演繹了什麼叫做男女搭配乾活不累,沈意伶幫忙將春聯紙放平整,戎棲拿筆沾了墨就開始落字,一行字寫完,沈意伶又十分迅速地換上另外一張紙,隨後是一張橫批。
一幅春聯從提筆到落字,隻需要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連著寫完三幅,寫空了一包春聯紅紙後,戎棲終於停下筆,看著桌上被擺上的新紙沉默了兩秒。
他側頭看了眼身邊又去磨墨的女生,薄唇輕抿:“意伶,寫這麼多用不完。”
彆墅一個大門一個後門,就算是把車庫的門也給貼上那也隻需要三幅春聯。
戎棲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沈意伶,誰知道她不僅沒停手還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剛才我和幾個朋友說要給她們送點家裡的特產。”
特產?
剛才隻看到她買年貨,其中也沒有特產呀。
戎棲一時間沒跟上她的思路:“你要出去買東西嗎?我陪你。”
沈意伶手上的動作微頓,見他想要放下筆,她沒忍住勾了勾唇,接著就把手邊的硯台給推了過去:“不用買,你多出點力就好了。”
“……”
戎棲總算是反應過來,原來她說的特產,就是他自己寫的春聯。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無奈的好。
他沒再說什麼,認命地握緊了手上的筆。
下了一場大雨以後,外麵的烏雲散了很多。
微涼的空氣中帶著一點水汽混著泥土的味道。
鬱夢棠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小的行李箱,她去買了一些新鮮的水果,還拿了好幾疊沈意伶打電話讓她帶的春聯紙。
門是沈意伶來開的,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的時候鬱夢棠還覺得奇怪:“你要這麼多空白的紅紙乾什麼?”
“等會你就知道了。”沈意伶笑著,又把人往廚房的方向推了推,“你幫我去看看煲裡的湯,排骨都燉爛了的話就撒一點鹽。”
話剛說完,她人已經朝著書房的方向跑遠了。
鬱夢棠:“……”
如果沒記錯的話,沈意伶是邀請她過來做客的?結果她先是幫著跑了一趟超市不說,到家以後還得先去廚房做事…
她這個客做的,真的靠譜嗎?
“嘎嘎嘎”
正在糾結自己是先去放行李箱還是先進廚房,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鵝叫聲。
鬱夢棠一低頭,看到了一隻走路又歪又扭的大白鵝。它渾身羽毛雪白,看得出來主人把它養得很好,隻是它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健步如飛了。
因為它的腳上捆了一對顏色鮮紅的襪子。
鬱夢棠嘴角一抽:“你主人給你穿的?”
“嘎嘎嘎!”小白含淚訴苦。
於是剛才還在覺得沈意伶不是很靠譜的鬱夢棠,現在覺得她更加不靠譜了。
給鵝子穿襪子,果然是她能想得出來的。
可惜鬱夢棠不知道,這次還真的是她誤會了沈意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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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3女配群各位果真還是在過年前夕收到了沈意伶寄的“特產”。
第一個收到的當然是戎橙。
她拿到這幅春聯的時候正和暗影在一起,巧的是暗影所站的桌前也擺了一張長紙,上麵筆走龍蛇地寫著“歲月長安寧”五個大字。
戎橙看著這字就忍不住羨慕,直言要貼在自己屋外麵的牆上。
暗影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麼表情,眼中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沉默著又拿出一張紙寫上了橫批。
戎橙打小就不怎麼愛讀書,她還調皮,皇後給她布置了功課她卻背地裡偷偷看話本子,最後還得靠著戎棲暗中幫忙才能蒙混過關。所以她這麼多年雖然學到的東西不少,字卻和她的人一樣都是古靈精怪的俏皮樣。
相反的,暗影的性子就和戎棲更加相像一些。他是戎棲從廢棄的巷子裡帶出來的,那時他不過也才七歲,因為偷了富貴人家的東西被打的隻剩下半條命。
還記得那是冬天,雪花落在臉上都是刺骨的冷,隱約中他聽到耳邊有時淺時深的咳嗽,艱難地睜開眼時才很勉強地看清麵前蹲著一個身穿華服粉雕玉琢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年紀比他還要小,稚嫩的臉上是同齡人沒有的成熟,也不笑。
淩風中暗影聽到麵前的少年淡聲問:“你要跟我走嗎?”
暗影並不知道走去哪裡,可是巷子太臭地上太冷,他終究還是吐了口血,說好。
在他話音落下,不知從哪裡就刷的冒出來一道人影,動作乾脆地將他抱起來掠上了圍牆。
在後來的好幾年裡,暗影都跟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他這時候才知道救了自己的這個孩子居然是當今皇太子,而自己現在接受的訓練都是為了以後能替皇太子做事。
剛開始訓練的時候暗影還有些堅持不下去,他總會去問左右護法戎棲救下自己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話,比如說希望他能好好努力,以後要把他帶在身邊這種的話。
那兩人看了他一眼,說:“皇太子說了,你要是再敢偷,他親自打斷你的手。”
暗影:“……”
後來暗影才慢慢知道,左右護法曾經是皇帝的人,後來被派來保護皇太子。而暗衛裡麵年輕一些的都是戎棲從各個地方救下的,比他早比他晚來的多了去了,他不過就是其中的一個。
皇太子的身邊危機四伏,隔三差五就會有兄弟死去,又有新的人被派去。暗影並不害怕死亡,他本來就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就是憑著這股不怕死的韌勁,他在十四歲的時候成了戎棲身邊的暗衛,又在兩年以後成為了他的心腹,開始幫他打理手下的各種事務。
暗影活到二十歲,過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是他並不覺得命苦,隻要能為主上做事,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戎橙收到沈意伶發來的紅包,剛想和暗影炫耀一下,就見身著一身暗紅的男人正垂眸深思。
她皺了下眉,伸手推了他一把:“暗影,你在想什麼呢?”
暗影這才回神,他搖頭低聲道:“沒什麼,你想把對聯貼在哪裡?我幫你貼。”
話音剛落,就見戎橙的表情變得喜氣洋洋起來:“不用了,群主給我送了春聯過來,是皇兄親手寫的。”她從麵板中把那兩幅春聯拿出來,小聲感歎道:“在宮裡的時候皇兄從來沒有親手寫過春聯的,也不知道群主是怎麼說服他的。”
不過很快她又高興起來,不管怎麼樣反正她是收到了皇兄寫的春聯。
她把手上的春聯遞給暗影,小心翼翼的:“還是貼這幅吧,就貼在我屋子門口的牆上,一定要貼正一點。”
暗影從她手中把對聯接過來,低頭看了眼桌上墨跡都還沒有乾的自己寫的那幅,還是忍不住問:“我寫的這幅呢,公主不是說要貼外麵?”
“是啊,但是我更喜歡皇兄寫的。”
戎橙隻糾結了兩秒:“我記得阿鷹說他也想要一幅對聯來著,要不你的給阿鷹吧?我相信阿鷹一定會很高興的!”
阿鷹是戎棲的另外一個暗衛,最近都在府上保護戎橙。這人的性格大大咧咧的,長的還有點嬰兒肥,一點都不像手染鮮血的暗衛。
想到那個笑起來憨憨的小弟
暗影:“……罷了。”
他要阿鷹高興乾什麼?給那個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莽夫,他覺得還不如讓這幅春聯在自己的床底生灰。
戎橙“哦”了聲,她並沒有太注意到暗影的情緒,打開麵板就歡天喜地地和沈意伶聊天去了。
暗影黯然神傷。
看著她不諳世事的模樣,一顆心都好像被稀釋過的檸檬水泡了一下,手上的春聯都好似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沉重起來。
生平第一回,他有些想把主上的東西扔掉。
他還想,公主什麼時候才能更加堅定地選擇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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