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顧家老二就端著一隻砂鍋出來了,因為跑得快湯都灑出來一些。再看他身後,一個身型圓圓的廚師滿頭大汗地跟過來,嘴上還不停地解釋。
“我的湯沒有問題的,煲完湯以後我嘗過,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問題。”著急地看向臉色難看的陸老爺,他更加著急:“老爺您要明鑒呀,我不可能會往湯裡下毒呀!”
見他怕得都快跪下了,穀筱嬋終於出了聲:“你不用這麼害怕,沒人說你往湯裡下毒了。”看了眼廚師細密的冷汗後,她又問:“這湯你是什麼時候喝的,又喝了多少?”
廚師想了想,顫巍巍道:“雞湯剛熬好的時候嘗了鹹淡,就喝了半勺。穀小姐,這湯裡真的沒毒……”
穀筱嬋眸光一動:“也就是說加了菌菇以後你就沒再喝過?”
廚師忙不迭地點頭:“因為之後沒再放彆的調料了。但是我一直守在旁邊,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碰過這個砂鍋了。”
他話音落下,穀筱嬋就從桌上的拿了個乾淨的碗,盛了半碗湯又加了不少菌菇。
她將湯遞給廚師,抬了抬下巴:“喝吧,會不會有事很快就知道了。”
“……”
廚師看了眼她手上的湯,心裡有點發毛,但是想到自己說的確實都是實話,他也就把碗接過來。
他將半碗湯一飲而儘,碗底的菌菇也都吃得乾乾淨淨,喝完以後他還將碗朝下一倒。
過了幾分鐘以後他安然無恙,於是鬆了口氣對周圍的眾人道:“我就說了和我的湯沒有關係吧。”
除了他自己以外旁邊沒有彆人說話,誰都知道顧老太太出現幻覺在喝了湯後的半小時左右,廚師喝得比她少,如果中毒出現症狀應該比她更慢更微弱才對。
陸老爺心中也擔憂,要是這件事真的和他們陸家有關係,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和顧家交代的好。
儘管如此他還是帶著一點僥幸心理對廚師擺了擺手:“你再留一會,我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若源頭真的出現在湯裡我也要給老太太和大家夥一個交代。”
廚師什麼時候被這麼多人盯著看過,他心中萬分不自在,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因為緊張他心跳加速,大冷天的一陣一陣地往外冒汗。
血液加速流動,不一會兒他就覺得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轉圈,婚禮現場就好像是花了的電影屏幕,令他一陣暈眩。
看到他緊閉雙眼後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賓客們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真的是湯有問題,快看這個廚師他快要站不住了!”
“怎麼會這樣,我看他喝的時候一點都不馬虎啊。”
“反正這件事肯定是和穀筱嬋沒有關係了,傭人都能證明她沒有去過後廚。”
……
旁邊的議論聲越來越雜,廚師本來還想解釋一下,可不等他張嘴眼前的景象又變了,他看到一隻比拳頭還大的螞蟻停在他的手上,那螞蟻亮出閃著銀光的嘴,一下子就將嘴巴紮在了他的肉裡。
廚師徒然尖叫了一聲,大喊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啊!”
他雙眼無神,手上明明什麼都沒有卻還不停地拍打著,力道大的手背一下子就通紅。
旁人被他這副模樣嚇得不輕,下意識地去看穀筱嬋。
在場的這麼多人裡,隻有穀筱嬋是有那萬能的解毒丸的。
穀筱嬋萬分舍不得沈意伶異時空給她送的藥,但這湯是她讓廚師喝的,無奈之下她還是從包裡拿出了解毒丸,想到他隻喝了半碗她便掐開藥丸,隻捏了一半在手裡。
剛準備往廚師那邊走的時候,一隻手臂就橫空擋在了她的麵前,緊接著一隻修長乾淨的手從她手上拿走了那半顆藥丸。
這隻手虎口處有很明顯的老繭,食指的關節上還有一道傷疤。
穀筱嬋最是熟悉這隻手,曾經的她拉著這隻手不知道說過多少心疼的話,就為了那道好了很久以後還會隱隱作痛的傷疤,隻是後來她才從彆人口中知道這道疤是為了保護陸南楠留下的。
她還沒開始動容,眼神就又瞬間冷了下來,她抬頭看向擋在自己麵前的張毅琛。
張毅琛被她陌生又冷漠的視線刺的心口一疼。
他狀似不在意地移開視線,“他現在神誌不清,小心會傷著你。”說著他將手上的藥丸遞給了不遠處看戲的副手,“許席你來。”
被點名的許席:“……”
他看了眼打自己都下狠手的廚師,默默地從自己身後拉出了另外兩個想要逃離現場的兄弟。
三個人上前牢牢抓住廚師以後,這半顆解毒丸才終於順利地被喂下去。
吞下解毒丸後,廚師的動作才慢慢停下來。他倒是沒像顧老太太那樣暈倒,但也是手腳脫力要許席幾人扶著才沒有趴地上。
見廚師恢複正常,旁人才替他鬆了口氣,同時他們好奇地看向穀筱嬋,想從她口中知道事情的緣由。
穀筱嬋也沒有賣關子,她用筷子挑出幾根細長的菌菇舉在眾人麵前,不疾不徐地解答道:“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就是這些蘑菇。”
這蘑菇長得並不惹眼,白色的杆和深棕色的冠,被人切成了長短有致的蘑菇段。都說越花的蘑菇越有毒,這種平平無奇的怎麼會是毒蘑菇呢?
“普遍來說好看的蘑菇有毒的多,不好看的蘑菇卻也不是完全無毒,還有一些就是烹飪方式不對會導致毒性沒有消失。”穀筱嬋娓娓道來:“湯裡的這種蘑菇就是會讓人產生幻覺的毒蘑菇,幸虧老太太食用的量不多,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陸老爺看了眼顧宇舜懷裡還沒有清醒過來的老太太,臉也跟著白了白,他重申道:“這些蘑菇是我特地從雲南找人運過來的,摘蘑菇的都是當地對蘑菇了解很多的本地人,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差錯?”
穀筱嬋被他質疑也不生氣,隻道:“陸老爺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現在就可以找人去檢驗一下後廚剩下的蘑菇,要是沒有食材剩下也沒事,廚師清理處理蘑菇的時候一定有邊角料丟下的,這些都不會影響蘑菇的毒素。”
說著她還看了顧老太太和廚師一眼,禮貌勸道:“雖然他們現在看上去沒什麼事,但還是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比較好,因為我也不確定解毒丸能不能清除掉他們身上的所有毒素。”
其實她是很相信解毒丸的功效的,會這麼說就是為了嚇嚇陸家人。一個廚師是沒事,要是顧老太太因為這道菜身體裡留下點什麼毒素或者後遺症,他們陸家在上海灘也算是徹底完了。
“是啊陸老爺,穀小姐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有些蘑菇處理不當就可能會有毒素殘餘,這件事也不能怪你們陸家,我們是知道你好心的。不過當務之急就是快點把老夫人送去醫院。”
“就算是老手也有失誤的時候,不小心摘到毒蘑菇是正常的,誰都不能保證蘑菇長得一樣不是?”
“幸虧今天有穀小姐在啊,不然事情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我看穀小姐博學多識,說的那些話都是有理有據的。”
“還是先把人送去就醫吧,不管怎麼樣檢查一下總沒錯的。”
……
陸老爺不願意相信自己買的蘑菇有問題,周圍的人卻是已經相信了穀筱嬋的話的,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催著,陸老爺就算是再想解釋也沒辦法,況且他心裡也明白毒素和蘑菇脫不了乾係。
沒法他隻能看向陸南楠,“南楠,家庭醫生到哪裡了?”
陸南楠正死死地盯著擋在穀筱嬋麵前、連自己的未婚妻在哪裡都忘了的張毅琛看。
聞言她才不甘心地收回自己怨恨的視線,“馬上就到了。”
她移開視線,仿佛隻有這樣才能不讓自己失態,隻是心裡的怨恨卻是怎麼都壓不下去。
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在她訂婚宴的這天穀筱嬋搶走了她所有的風頭,就連她未婚夫的注意力都被她搶走。這對從小順風順水自信了二十多年的陸南楠來說,是極具有刺激性的。
在陸南楠回答後沒多久,一個背著很大的醫療箱的家庭醫生就匆匆跑了過來。
他是一家私立醫院的醫生,經驗豐富還會一點中醫。
分彆替顧老太太和廚師把了脈聽了心跳以後他送了口氣道:“就現在的脈搏來看是沒有什麼大問題,除了廚師心跳稍快以外,老夫人的脈搏很穩定。”
“不過我建議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還要檢測一下他們血液裡有沒有什麼毒素的殘留。”
他話音剛落,張毅琛已經對著許席招了招手,命令道:“派車送顧老夫人和這個廚子去醫院,給老夫人安排最好的病房。”
許席應了聲,趕緊讓那兩個弟兄去扶顧老太太,自己則是橫過廚師的一隻手臂在自己的肩膀上,將他整個人都扛了起來。
在顧老太太和廚師被打走以後,醫生也沒有立馬離開。剛才他從賓客口中聽說了毒蘑菇的事情,正好他還帶著一個放大鏡,於是就對著那幾根被穀筱嬋丟在桌上的蘑菇看起來。
“蘑菇頭呈傘狀,但是邊緣有清晰的豁口,很明顯不是刀切的。”
“頂部看上去是深棕色,其實仔細看能看出還有一些不是很明顯的白點,這種蘑菇多數生長在濕潤的土裡,下雨濺起來的泥水附著在蘑菇表麵讓人忽略了這些。”
“還有蘑菇的杆,上細下圓……確實是很容易被人認錯的毒蘑菇啊。”醫生點點頭下了結論,“不過這種蘑菇完全煮熟的時候是可以吃的,味道還十分鮮美。我看這幾根蘑菇的硬度,明顯是為了保留鮮氣煮的時間太少了。”
這位醫生威望不小,他說完這些後,對穀筱嬋還有一點懷疑的賓客頓時就對她深信不疑了,還有不少人眸光驚豔地看向穀筱嬋。
醫生也看向穀筱嬋,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沒想到穀小姐不僅唱歌好聽,連這麼小眾的知識都知道,今天真是多虧了你救人及時,不然他們的神經都可能受到傷害。”
周圍的目光也更加欽佩。他們之前也隻是覺得穀筱嬋長得好看聲音又好聽,這些不過都是老天賞飯吃,可沒想到她還知道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