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伶側頭,指了指彆墅裡。
京市到這裡好幾個小時的路程,她想他都沒吃飯。
不過還沒轉身,她的手腕就被人牽住,一個有些重量的袋子順著男人的手滑到了她的手骨處。為什麼說是男人,因為此時的戎棲讓人看不太出年紀,一張年輕的臉與成熟清冷的氣質融合,竟是不顯得違和。
“生日禮物?”沈意伶抬了抬手,低頭去看:“你準備了什麼。”
戎棲溫聲:“你自己看。”
知道他這是不介意當麵拆禮物的意思,沈意伶也就放開了,她將袋子展開來,露出了裡麵一個精致的木匣子和一個木製的人偶。
她把木偶拿了出來。
這是一個雕刻得很精細的木偶,拿到手上光滑細膩,可想而知經過了十分仔細的拋光打磨。木偶是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身上還穿著一套淺藍色的校服。
“這是……我?”沈意伶有些驚訝地看向戎棲。不說很像,從眉眼間依稀可以看出來有一點她的影子,“你自己做的?”
雖然不太敢相信他居然還有這樣的手藝,但沈意伶就是感覺這不會是彆人做的。
戎棲點了點頭,“時間有點緊雕得不夠好,有機會我再重新做一個。”
“已經很好了。”沈意伶說:“不過你怎麼會想到送我這個。”
戎棲聲音輕了點,溫潤如玉:“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的打扮。”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姑娘明媚如光,將他前幾年被困在小小彆院的陰霾都驅散了。
他腦子裡一直留著她匆匆跑進房間的畫麵,文字描述不了,畫畫又難以長期保存,索性就用木雕。
沈意伶握著木雕,心中難免動容。
“謝謝,我很喜歡。”
她動作小心地準備把木偶收起來,手一動卻聽到木雕裡麵有一點響動。
她手一頓,詫異地抬頭:“裡麵有東西。”
戎棲笑而不語,沈意伶也不問了,她重新低頭研究,將木雕翻麵底朝上。最底下有個帶著旋鈕的凹槽,要不是聽到聲音還有些不太好發現。
沈意伶打開旋鈕,一把純黑色的鑰匙就從裡麵掉了出來,鑰匙的柄上是有一串鑲金的數字的,07-1010。
“…你送我房子?”她是萬萬想不到,在自己生日這天戎棲居然會把一把房子鑰匙藏進她的生日禮物裡。
“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戎棲解釋:“我偶然看到B大的宿舍,有些舊。”
沈意伶:“所以你就買了套房給我住?”
不得不承認,回到戎家後的戎棲,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對這個世界毫不了解的小可憐了。
“B大附近剛開盤的小區,環境很好。”戎棲說:“你不想住寢室的時候都可以去,七幢十樓十號。”
這串數字格外顯眼,沈意伶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語氣中多了一點深意:“我一個人住嗎?”
戎棲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幾秒才答非所問:“四室一廳的房間,如果可以——”
對上他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沈意伶的心跳愈發加快,她好像可以猜到他想說什麼。
“意伶。”
下一秒,戎棲的聲音被一道從不遠處傳來的男聲打斷。
兩人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靠的很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估計連大白都擠不下。
下意識地各往後退了半步後,他們才將視線移到來人身上。
宋希存也是一身筆挺的西裝。
他臉上架著一副銀框眼鏡,背頭的發型給那張帥氣的臉添了幾分成熟與莫名的痞氣。
與戎棲不同,他襯衫的扣子隨意解開了一顆,領帶也被扯得有些鬆垮。
對上沈意伶驚訝的視線他一點都沒有打擾彆人說話的不自在,反而嘴角還掛上了溫和的笑,故作不解地問道:“你們倆站在外麵乾什麼?”
戎棲:“……”
他半眯起桃花眼,看向宋希存的眼神冰冷,還透著讓人畏懼的危險。偏偏宋希存就跟沒注意到他的注視一樣,嘴角都沒有下壓半分。
“你怎麼也來了?”沈意伶雖然沒說,臉上的表情卻是有些開心:“你們一個兩個的下次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宋希存走過來,遞上了自己的生日禮物:“提前說不了,萬一脫不開身回不來,你會覺得我在耍你玩。”
“我沒那麼幼稚。”沈意伶輕嗤了聲,把木偶放回去後小心地拎上兩個袋子:“先進去吧,我讓邱姨給你們做點東西吃。”
“等一下。”
在她轉身之際,宋希存虛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有點話要單獨對你說,可以嗎?”他問的是沈意伶,眼神卻落在戎棲身上。
“……”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戎棲還是第一次這麼想刀一個人。
見沈意伶沒有拒絕的意思,他薄唇一抿轉身往大門方向走,他臉上的冰冷讓燈光都退避三舍,半張臉便隱匿在光下讓人看不太清情緒。
一直等到他到十米開外,宋希存臉上的笑意才稍斂下去一些,他眉宇間多了一絲鄭重:“成人快樂。”
小信鴿。
“這就是你要單獨和我說的?”沈意伶抬眉,臉上多了一抹狹促地笑意:“宋希存,你不會是要對我說什麼煽情的話吧。”
她笑起來的時候和平時就是兩個人,尤其是放鬆狀態下亂說話的時候。
宋希存突然就想起三年前自己離開灣水鎮的時候,兩人一同坐在高壩上看螢火蟲,那時候的她也是笑著問,“宋希存,你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她很少這樣,她的每一麵卻又讓人記憶猶新。
怎麼可能會舍得呢,他住了十幾年的小鎮,放在心上關心了好多年的小信鴿。灣水鎮到京市這麼遠的距離不僅是路程,還存在於他們之間。
宋希存不是個喜歡緬懷過去和煽情的人,但是現在他突然就很想抱抱眼前這個好像突然之間成人的少女。手抬到一半,還是在快要碰到她的時候放了下來。
“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煽情的話。”宋希存收拾好情緒,再開口時已經換了一個話題:“我進宋氏實習了。”
沈意伶也不笑了,她不太意外地嗯了聲。
宋希存目光縹緲了些,像是在回憶什麼:“我之前以為死都不會進那人的公司,但是當機會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還是想抓住。”
“你沒有錯。”沈意伶說:“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沒必要推開。”
宋希存沒有和外公外婆說過這件事,老人家知道女兒受騙受苦受汙蔑後身體大不如從前,所以他們希望宋希存這輩子都不要和那個冷血的宋家扯上關係。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躲過那個不堪的私生子的名諱。
不過看到了趾高氣揚對著他鼻子罵他的宋裡承以後,宋希存改變了主意。
屬於他的東西他都要拿回來,既然他流了宋家的血,他就要讓宋家人知道什麼是冷漠。
宋希存這段時間並不安穩,做夢時候總能夢到老倆口失望地看著他,好在不管什麼時候,沈意伶都是理解他的,他們是一類人。
他心情放鬆了一些,說的話也就多了,“說起來還得感謝戎棲,多虧他的引薦那人才把項目交給我。”
戎家明確質疑了宋裡承的能力,又明裡暗裡表示宋希存優秀,為了合作宋家主當然會把這個自己拋之腦後的兒子找回來,甚至很久沒帶人的他開始對宋希存的培訓親力親為。
沈意伶有點沒想到戎棲居然會做這種事,還沒仔細想想利弊,宋希存已經直白地告訴了她原因。
“他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這麼做的。”宋希存知無不言:“我和他交接有一個多月了,他這人對什麼都不上心,除了工作。回來之前我還和他坐在同一個會議室,沒想到會議結束後居然在同一班飛機上看到他了。”
巧的是兩人正好在前後座,手上都有個禮品袋。也是在那時候他才知道,戎棲這人最上心的還是沈意伶。
沈意伶拿著袋子輕晃,兩個禮品袋的重量居然出奇得相似:“既然是同一班飛機,怎麼不一起來?”
宋希存笑了聲,口吻淡淡:“我倒是想省這筆車費,等我出機場的時候他連影子都沒留下一個。”
頓了頓,他又歎了口氣:“他算是讓我明白了網上常看到的一句話。”
沈意伶:“什麼?”
宋希存慢條斯理:“如果是去見你,那我一定是跑的。”
“……”
很難想象,這種話居然會從宋希存這個被稱為高冷男神的人口中說出來,雖然是為了形容彆人。
沈意伶眯了眯眼,有些好笑道:“這話不適合你說,顯得你像個說媒的。”
宋希存被她這個說法逗得一笑,不甘示弱地反駁道:“不需要我說媒你就把自己送出去了吧?我不信你出來的時候沒跑。”
沈意伶:“……”
“還記得你十六歲生日的時候,我讓你出去接我的時候你怎麼說的嗎?”宋希存繼續問。
見沈意伶裝作沒聽到,他便自顧自地接上:“你說:宋希存,這一年大學你讀傻了嗎?怎麼連回家的路都不認識。”
沈意伶徹底不想說話了,她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宋希存淡淡懶懶地做了個投降的動作,“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沈意伶:“說。”
宋希存便問:“戎棲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
這種問題倒是第一次聽到,他們都已經相處過了還需要問這種問題嗎?
隻是眼前的人神色認真,想了想後沈意伶還是如實回答:“他很紳士,是個細心的人。”
“上進,聰明,努力。”
“還有就是,很溫柔,也很可愛。”尤其是麵對感情的時候。
前兩點宋希存還能勉強認同一下,可是這最後一點……
他看向了不遠處沒走的少年,對上了一雙冰冷的滿是醋意的桃花眼,那眼神中除了警告就是危險。
宋希存:“……”
真是……好可愛啊……
大概是感受到某人耐心消失殆儘,宋希存也就沒拉著沈意伶多說什麼,在她轉身回去的時候他不遠不近地跟在了身後。
看到還站在屋簷下的戎棲,沈意伶步子都不自覺地放快。
“你怎麼還不進去?”她問。
戎棲臉上的表情已經收起來了,老實道:“等你。”
沈意伶:“就是問你等我乾什麼。”
“大廳裡人太多了,不好意思進去。”戎棲張口就來,還不給她繼續追問的機會,“你們都聊什麼了,怎麼這麼久。”
他說這話的時候,宋希存覺得風吹來的空氣都帶著一股酸味。
沈意伶抬腿往大廳裡麵走,頭都沒有回一下,“宋希存說他不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戎棲煞有介事地點了下頭:“是嗎,那我再多分點任務給他他就知道了。”
剛好能聽到他們說話並且忙的好幾天沒睡一個整覺的宋希存:“……”
真是溫柔得很。
等到沈意伶和戎棲的背影消失在大廳的人群中,宋希存放慢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也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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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存從來不願意否認自己做過的一切,包括他喜歡過沈意伶。
從看到信箱裡多出幾封信開始他就對這個女生上心,他從小到大都很少做無聊的事,時不時往信箱裡塞一封信就是其中一件。
認識那個瘦瘦小小卻又像頑強的小草一般生活著的女孩的時候他就對她有一份心疼,在她慢慢長大以後心疼逐漸變成了男女之情。
不過宋希存從小就理性,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沈意伶對他的感情。剛認識的時候是街友是筆友,後來是關係很好的學長,到最後就是朋友親人。
他們太過於了解彼此,以至於明明沒有經曆過感情,他就是知道她不會喜歡上他。
就像她喜歡上溫柔的人,卻很少注意到他留給她的獨一份的溫柔。
其實上大學之前他就放下了,在他看來沒有結果的愛情還不如永遠的親人。沈意伶以後可能會有很多個男朋友,但她隻會有一個哥哥。
她對戎棲是不一樣的,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知道。
失落肯定是有的,但意外的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過,就連現在清楚地知道她對戎棲的感情以後他更多的也隻是擔憂。
擔心她會受到什麼傷害,也怕自己不夠強大沒有辦法給她庇護。
不過對象是戎棲的話,應該是不需要擔心太多吧。
抬腿走進沈家彆墅的那一瞬間,宋希存已經收拾好了心情。
從這一刻開始,他就隻是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