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羅王跳下樹枝,興致勃勃追問我:“什麼打仗?我們要打誰?怎麼打?什麼時候打?用什麼武器打???”
我不得不後仰身子,跟他拉開距離:“……你冷靜點。是隔壁的城池。”
我將仁美的故事跟他複述一遍。
很明顯,惡羅王聽到一半就走神了,因為等我說完,他直接總結:“總之,要打仗是吧。”
他擼起袖子,表情雀躍,一雙金色獸瞳亮晶晶的,像隻看到肉骨頭的小狗:“我要做大將!所有人都要聽我指揮!”
雖然但是……
我有點頭疼:“你打過仗嗎?”
妖怪有打仗這一說嗎?
怎麼感覺都是單打獨鬥,或者一個被群毆的情況多。
惡羅王冷哼一聲,拉長臉,衝我揚起下巴:“那你找彆人去。”
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好吧。那就你來當大將,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惡羅王依然冷著臉,卻遮不住眼中跳躍的光:“說!”
“我把繼國家的軍隊交給你,你可不能讓他們減員太多。”我比起兩根手指,想想又變成一根,“傷亡人數控製在一成以內。”
惡羅王看看我,陷入沉思。
他這個反應我是沒想到的。
他居然開始思考了?!
難道他真的懂怎麼指揮軍隊???
正當我驚疑不定時,就聽惡羅王問我:“一成是多少?”
我:“……”
算了。
果然不該對這隻妖怪的智商抱太大期望的。
我算了一下繼國家軍隊的大概人數:“三十人左右。”
“哦。”惡羅王低頭想了想,“沒問題!”
我:“……你打算怎麼做?”
惡羅王咧嘴一笑,露出滿嘴尖牙:“我提前殺了這三十人的對手不就行了!”
見他願意出手,我放下心來。
惡羅王的實力我是知道的,不要說人類了,在妖怪中都罕逢敵手。
主要還是因為他是不死之身,受到什麼傷都能活下來,堪稱打不死你也能煩死你的小強。
我第一次知道他這個體質時,還驚歎了好久——
要知道在千奇百怪的忍界,我都不曾聽說有人能殺不死。
本來我來找他,就是為了忽悠他參戰。
現在目的達成了,我隨口誇了他幾句,就打算離開。
“等等!”
剛轉過身,一隻手從後抓住我胳膊。
指甲漆黑尖銳,一看就很鋒利。
不過還好,惡羅王有注意,沒在我衣服上留下五個洞。
“還有什麼事?”
我駐足回頭,隻見他磨磨蹭蹭張開另一隻手,露出掌心發蔫的花球,“這個啊,你還沒扔了它?”
“喂!不是你說的,它就是為我開花的嗎?”惡羅王理直氣壯,“既然如此,本大爺就勉為其難留下它好了。”
我原句壓根不是這個!
記不住就記不住,你還隨便篡改我的名言警句?!
我無奈歎氣:“然後呢?”
“哈?”
我深吸一口氣:“你留下它,然後呢?”
“哦哦。”抓住我的手略鬆了鬆,惡羅王視線飄到一邊,“它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不能複原嗎?就變成我剛見到它時的樣子。”
我啞口無言,半晌,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惡羅王衝我眯起眼,齜出犬牙。
我抬起另一隻手拍拍他胳膊,示意他鬆手。
惡羅王遲疑一瞬,才慢慢鬆開五指。
我理了一下被抓皺了衣袖,轉身正麵朝向他,雙手捧起他掌心蔫搭搭的花:“這也是生命的可貴之處啊。逝去的美麗不再來,往日不可重現,時光之河永遠向前。”
“這有什麼好可貴的!!!”惡羅王忽然變得怒氣衝衝,瞪著我的瞳孔裡流光溢彩,倒映著我含笑的臉。
我和他對視,嗓音柔軟:“因為這提示我們要珍惜當下。”
紅發妖怪愣住了。
我注視著這個永遠不會老不會死的生物,心中陡然升起悲憫。
啊,多麼悲慘啊。
因為不老不死,從而忽略了生命本身的價值,甚至陷入了尋找-得到-無聊-丟棄的怪圈。
如果他不能明白生命的寶貴,他那漫長的人生隻會是讓他痛苦的枷鎖。
縱使他有他的狐狸兄弟,可狐妖跟他畢竟是不同的。
巴衛會老會死,跟人一樣,縱使這個過程會被延長至千年,但終究還是會發生。更不用說被人殺死這種意外了。
隻有惡羅王,他會和這天地一樣永遠存在。
這是多麼悲慘的一件事啊。
“惡羅王。”出於慈悲心,我鄭重告誡他,“你要明白,所有生命都是會逝去的,這不是人力或者妖力甚至神力就能改變的事。”
“……所以?”
“所以,你還是多看幾眼這朵花吧。”我將天竺葵捧到他眼前,“仔仔細細記住它還活著時的樣子。這樣,當你還記得它時,它就永遠活在你心裡了。”
惡羅王呆呆地、眼也不眨,但他並不是在看那朵花,而是在望著我。
我忽而驚醒,低頭避開他的視線,拉起他的手,將花球重新放了回去:“好好珍惜吧。等軍隊集結完畢,我再來找你。”
惡羅王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
我停了幾秒,確定他聽清我剛才的話了,這才轉身離開。
***
珊瑚很快聽說了我們要和月見城開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