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屋之中,熏香繚繞。
一身華服的女人端坐在中央,笑吟吟地望著我。
好在我已經麵對她有些時候了,多少對其美貌有了點免疫度,不至於慌亂之下吹錯曲調——若真是那樣,那我就沒臉見人了。
一曲終了,嘴巴有點乾。
正要倒杯水來喝,一隻手已經端著茶杯送到我麵前。
那隻手纖細白皙,手指修長優雅,整隻手掌似乎都在發著光,宛如一件完美的工藝品。
樸實的陶杯在這隻手的襯托下,都變得高雅起來。
我雙手接過杯子,低頭恭聲道謝。
玉藻前咯咯一笑:“你為妾身吹笛,妾身為你奉水,是應該的。”
不,你的女官們不是這樣認為啊!
她們的眼神都快把我烤了!!!
我後背僵硬,笑容也有點僵了。
玉藻前似有所覺,掃了眼周圍。
頓時,那紮在我背上如芒般的視線全都消失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隻聞玉藻前的輕聲緩笑:“時間還早,能再為妾身吹奏一曲嗎?”
我悄悄鬆了口氣,低聲應下。
結果,在葉王回來之前,我真是使出渾身解數哄美人開心。
好不容易看見陰陽師那身熟悉的雪白衣衫,我立刻起身相迎:“葉王大人!藤壺女禦來訪!”
“在下已經知道了。”葉王笑著瞥了我一眼,眼中儘是了然,“辛苦你了。你下去歇息吧。”
呼——終於可以走了。
美人雖美,但那種美貌太過鋒芒畢露,以至於我在她麵前不自覺承擔了很大壓力。
日日麵對她的天皇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還是隻有我這麼緊張?
“你會緊張,當然是因為這位藤壺女禦不是一般人。”聲音響起,隔扇被拉開,葉王站在門外。
我見他身後空蕩蕩的,身體瞬間放鬆:“那位殿下已經走了?”
“嗯。”
我這才問道:“不是一般人是什麼意思?是跟你一樣,還是……妖怪?”
“你還真敢猜。”葉王嘴角含笑,“不過你猜對了。這位殿下,的確不是人。”
我沉默幾息,才消化了這個消息。
主要是聯想到葉王對這位不是人的女禦的態度,總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大
秘密!
“……”葉王扶額輕歎,“沒你想的那麼複雜。隻不過中宮定子太過針對這位女禦,讓她不勝其煩,決定對定子之父下手。恰好,麻倉家是左大臣的擁躉,藤壺女禦就找我聯手。”
我:“……妖怪也要這麼迂回嗎?”
看玉藻前的相貌氣度,應該會魅術這種東西吧?
到時候對天皇用上一用,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再不濟……直接動手,也是可以的……吧?
“這京中除了我還有其他陰陽師呢。”葉王搖頭,“她有傷在身,不願太招搖,自然隻能按照人類的規則來。”
“那你同意了?”這話出口,我已經明白了葉王的答案。
葉王早對麻倉家不滿很久了,或許拿到泰山府君祭後,就會親自動手。
現在多了一個幫手,他一定很樂意。
至於陰陽師和妖怪聯手是不是冒大不韙……我覺得這對麻倉葉王來說不是問題。
果然,這個白皮黑心的陰陽師立刻笑起來,默認了。
***
玉藻前拜訪麻倉葉王家宅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我不知道葉王是怎麼應付天皇詢問的,反正麻倉一族是聞風而動,立刻把我叫去祖宅盤問。
多虧了他們這麼積極,我總算確定了“泰山府君祭”古書的位置。
接下來,就是跟葉王商量一下,到底怎麼獲得了。
回到家中,葉王還未回來。
我剛坐下喘口氣,式神來稟,有客人來訪。
順便一提,隨著夏季過去秋日到來,曾經的式神杜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名為“秋露”的新式神。
我曾就這個問題問過葉王,他解釋說,杜鵑是由杜鵑花的精魂幻化而來,當花朵本身枯萎時,式神自然也就消失了。
等到來年夏季,新的“杜鵑”會再次出現,輪回轉世,猶如人類。
現在,新生的秋露告訴我:“來人,自稱是產屋敷家的公子。”
***
產屋敷月彥今日穿的是一身淺色衣衫,照舊是一臉病容,臉色慘白。
聽見腳步聲,他抬眼朝我看來,先一步開口:“抱歉,沒想到葉王大人不在,打攪到夫人了。”
他這樣說,我隻能把之前的話咽下,假笑道:“不打擾。我已經派式神通知葉王大人了,相信他很快
就會回來。”
房間裡陷入一陣難耐的寂靜。
片刻後,產屋敷月彥衝我微微一笑:“夫人不坐嗎?”
想起上次失敗的催眠經曆,我走進屋,在他對麵安穩坐下。
“上次多虧了葉王大人,在下才幸免於難。”產屋敷月彥低咳了幾聲,對我道,“之前就一直想來向葉王大人道謝,無奈身體狀況不佳。今日得到醫師許可,便立刻前來拜訪。沒有事先遞拜帖,真是失禮了。”
“沒關係。”我一邊回答,一邊分神思考,產屋敷月彥到底知不知道葉王和麻倉家的關係。
下一秒,我的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其實我明白,葉王大人是為家族才出手的。”產屋敷月彥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像是嘲諷又像是在看好戲,“請他放心,我對麻倉玉子小姐絕無怨言。縱使被麻倉家退婚,也無任何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