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非言將茶杯丟在了桌上,濺起了滿桌茶水。
謝承文嚇了一跳,但謝非言看也不看,低聲與身旁的人說了句“走”,便領著胥元霽迅速離去。
“言……言哥?言哥?!”
謝非言與胥元霽二人走得飛快,眨眼間就要踏出風月軒。
一路上,風月軒的下人們攝於謝非言黑沉沉的臉色,無人敢攔下他們,唯有嚇了一跳的謝承文連蹦帶跳地奔出,呼喊連連:“言哥?言哥你這是去哪兒?!言哥?!!”
前方,謝非言腳步一頓,輕輕回頭看他,神色雖一如往常,但那黑黝黝的眼睛卻像是一塊冷冷的冰,帶著徹骨的冷意,瞬間凝固了謝承文心中雀躍的火焰。
“……言哥?”
謝承文茫然無措,有下意識的畏懼害怕,也有一腔真情被拂開的委屈不解。
“你……怎麼了?”
他期盼地看著謝非言,像是等待對方的解釋和安慰。
但最後,謝非言收回目光,什麼都沒有說,重重推門離開。
·
謝非言搶了兩匹馬,帶著胥元霽一路縱馬,離開了晉州城。
在衝出晉州城城門的時候,謝非言隱約有聽到城西驚惶的呼喊聲、房屋傾塌的轟鳴聲,甚至大地陰影抖動的震顫聲,但他沒有回頭看。
胥元霽倒是看了,但當他目光觸及在城西上方縈繞的巨大煙塵,聽到驟然於城中炸響的驚雷後,某些不太好的回憶卻翻湧上來,讓他反胃,於是他很快就臉色難看地移開了視線。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記憶,策馬緊跟謝非言身後,問道:“怎麼了?你怎麼這般著急?難道她們說的這些話有哪裡不對嗎?”
胥元霽將謝家女眷的對話回想了一遍,隻能隱約看出這晉州城謝府對謝非言這位“主家來的少爺”麵上恭敬,心中不服,甚至在心裡琢磨著讓謝承文拜入某個“貴人”門下,成為修士,好徹底將天乙城謝家踩在腳下的事。
這些暗地裡彆苗頭的小心思,在分家和主家之間實在再正常不過了,但為什麼謝非言卻一聽就變了臉色?!
謝非言沉聲道:“晉州城謝府的當家人,是謝三。前幾天,他去謝家邀我來晉州城,那時我隻以為他想對我動手,於是欣然赴約,想要看他玩什麼花招。”
胥元霽:“?”不是,你明知道對方心裡有鬼想要搞你,你還特意送上門跟他打擂台?你們修士作風都這麼狂放的嗎?
謝非言繼續道:“可在我來晉州城後,他卻反而留在天乙城內未歸。我原本以為他是真的有事務要處理,又或者乾脆貪生怕死,不敢與我正麵為敵,隻想在背後指揮他人來襲擊我……但我沒想到他的目標,原來竟不是我,而是謝家!”
這層窗戶紙被點破,胥元霽終於恍然:“所以謝家的那兩個女人才說,再過數天、最多一個月後,他晉州城謝家就在不用害怕你天乙城謝家了?”
“沒錯!”
想要讓“謝非言”此人再沒有囂張的本錢,想要讓晉州城謝家迅速翻身、踩在天乙城謝家頭上,還有什麼是比擊潰天乙城謝家更快的方式呢?
如果是普通人,當然不可能擊潰一個修士家族,更不可能勝過築基中期的謝老爺子!
但偏偏謝三是東方高我的錢袋子與得力乾將!這樣的人如果一心想要扳倒十八線的修士家族謝家,又怎麼會做不到?
之前謝非言從沒想過這件事會發生,一是並未太將謝家放在心上,二是《傾天台》的原劇情從未提及,三是想不到謝三對謝家出手的理由。
可如今……
謝非言想到麵慈心苦的謝三,想到自己在謝家時謝老爺子無微不至的愛護,想到謝老爺子對自己毫無條件的支持,想到自己離開時謝老爺子複雜悵然的目光……
是否在他離開的時候,謝老爺子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但謝老爺子為什麼……為什麼……
謝非言的心緒逐漸紛亂起來。
他在狂烈呼嘯的風中深深吸了口氣,抬頭望向前方晦暗的天空。
在前方、他的目光儘頭,無邊烏雲像是倒掛天幕的冰棱,沉沉垂下,遠遠瞧著就感到了無邊的冷意。
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隻是一天而已……”他隻不過離開了天乙城一天而已。“希望還來得及。”
謝非言喃喃自語,話語散落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