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便暗了。
謝非言窩在破廟中,點燃了一堆火,飄搖的火光將他的眸色照得明明滅滅,他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辭鏡仔細地觀察這人,卻不想他此刻的幼貓身體實在體弱,又恰逢洗了澡沒多久,於是夜風一吹,他便噴嚏不斷。
謝非言被這細小的噴嚏聲吸引了視線,有些訝異也有些好笑,扯下披風卷成貓窩,將幼貓放了進去。
“看來,得快些給你找個冤大頭了。”這家夥輕佻的說話方式還是那般氣人,“你這樣的小東西,還是得找個好人家好好養大才好,不過你也切記不可像你的同類那樣,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恃寵而驕,明白嗎?”這人嘴裡說著不著調的話,一邊說還一邊伸出手來戳了沈辭鏡的腦袋幾下,“要知道,人可是會更喜歡會撒嬌的貓兒。”
嗬,瞧瞧這家夥說的都是什麼話!
什麼叫仗著姿色恃寵而驕?有你這樣跟你男人說話的嗎?給你個機會再說一遍!
小貓咪輕哼一聲,用爪子將謝非言的指頭撥開,張嘴就要咪咪咪,但沒想開口就又是一個噴嚏。
“真冷著了?”謝非言眉頭微蹙,將貓咪連同整個貓窩都抱了過來,向懷裡摟了摟,“早知就不為你洗澡了,但可你是小貓咪啊,不夠乾淨可愛的話怎麼能勾引小姑娘來當冤大頭呢?我也是為你好。”
這還沒完沒了了。
沈辭鏡用爪子按住這張滿是騷話的嘴,但這人反而一笑,微微側臉,蹭了蹭他的肉墊。
那因風霜而稍顯粗糲的麵頰輕輕蹭過了幼貓的肉墊,滾燙,酥麻。
沈辭鏡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爪子,既因這人的親近而心花怒放,又惱恨這人對貓都比對他溫柔。
貓有這麼可愛嗎?
還能比他更可愛嗎?!
他可是被譽為道門第一美人的神仙公子,隻消一個目光就能令無數人傾倒的玉清真人!無數人慕名而來就為了遠遠見他一麵,而這樣的他曾經將自己送上了門都遭到對方拒絕——憑什麼?!
他難道還沒有貓可愛嗎?!
沈辭鏡心中惱恨,惡向膽邊生,勾著這人的衣袍一撲,將這人踩倒在地上後,恨恨踩了踩這人的胸口。
——你這人,莫非心是石頭做的嗎?
為何竟忍心摔碎他的一腔真情?
為何對貓都比對人溫柔?!
謝非言自是不知這貓咪心中所想。他順從地依著小貓咪的力道躺下,看它在自己胸口踩來踩去,麵露遲疑之色:“這是……踩奶?這麼喜歡我?”
沈辭鏡:“……”
沈辭鏡炸毛了。
胡說八道!
不知羞恥!
什麼……什麼叫踩奶?他,他沈辭鏡怎麼可能做這種事?!而且說的你一個大男人好像有奶一樣!
完全想岔了的沈辭鏡羞怒攻心,炸成了一團毛球。
謝非言看著這毛茸茸,實在忍不住心中喜愛,將他撈起來塞進自己衣裳裡頭,貼著胸口那片微燙的皮膚放好,笑聲在胸膛內輕震。“好了小貓,該睡了。”他隨手將卷起的披風抖開,蓋在二人身上,就這樣在火堆旁歇下,“咱們有事明天再說可好?乖。”
謝非言的那一聲“乖”帶著輕微困意,繞在唇齒間,勾出繾綣,也勾得沈辭鏡心臟狂跳,齒間發癢。他下意識咬了咬身前的這塊皮膚,又用貓咪帶著倒刺的舌頭舔了舔,心中一些狂妄荒唐的念頭再也打不住了。
這人一聲輕笑,溫熱掌心覆上,將幼貓全身都烘得暖洋洋的。
火光溫暖,氣氛溫馨。
但直到睡前,這貓咪心中轉過的那些念頭,卻再不足為外人道。
·
第二天,謝非言早早起了。
這時,天光微亮,破廟中的乞兒們還未醒,四下一片寧靜,唯有逐漸熄滅的火堆時不時發出一聲細響。
謝非言揣著貓,出了廟,來到河邊洗了把臉。
嘩啦啦的水聲驚動了蝸居在幼貓體內的沈辭鏡。他隔著衣裳,迷迷糊糊聽到水聲之外還有細碎的說話聲,於是他心中驟生警惕,拱出了衣裳,勾著謝非言的衣襟跳上他的頭,側耳細聽。
謝非言對著貓咪倒是好脾氣得很,任由沈辭鏡在他頭頂蹦躂,隻自顧自掬水洗臉。
而沈辭鏡則在這樣細細的流水聲中逐漸聽清了隨風而來的那些話語。
“……你們聽說了沒,就在我們不遠處的那座城,天乙城裡,有一家子的神仙老爺都死了!”
“……既然是神仙老爺,怎麼會死?”
“……誰知道呢,聽說就是前些天晚上,突然的燒了場大火,把那一家子都燒死了!”
“……神仙還會被燒死?”
“……嗐,那肯定也是神仙的火燒的!你可彆不信,那一家神仙老爺就姓謝,你要是打發你兒子去城裡瞧瞧,保證能見到城南那燒毀的謝家……嘖嘖,慘啊,聽說一家上下全都燒死了,沒一人活下來哩!”
天乙城,謝家。
遙遠的記憶開始複蘇,沈辭鏡慢慢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