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竟是這個時間點嗎?
沈辭鏡不由得低頭去看謝非言,然而河麵映出的那張臉,容色寡淡,波瀾不驚,好似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但謝非言真的什麼都沒聽到嗎?!
沈辭鏡感到這樣的謝非言實在熟悉,熟悉得叫他感到陌生。
在沈辭鏡的記憶中,謝非言最初不過是個紈絝子弟罷了。
或許謝非言本性純善,紈絝隻是他的一個表象而已,但不可否認的是,在謝非言的前半生裡,他一直過著波瀾不驚的富家子弟的生活,其人生閱曆甚至比不上年幼便遭逢破家之難的沈辭鏡。
然而如今,謝非言驟逢大難,剛從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淪為流浪者,與乞兒同住,但他不但對此適應良好,甚至可以如此冷靜地旁聽他人隨意討論謝家的破家之禍。
為何?
沈辭鏡仔細地觀察過了謝非言的神態,發現謝非言麵上當真毫無半點異樣,就連呼吸也平穩有力,沒有露出半點破綻!
分明此刻的謝非言身前沒有任何人的存在,可他依然偽裝得天/衣無縫,仿佛心冷如鐵石。
這一刻,沈辭鏡再度生出迷惘來,甚至忍不住開始懷疑這個夢境:一個人,真的可以在短短數天之內就有這樣巨大的變化嗎?
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他錯過的事?
沈辭鏡沒來得及想更多。
很快,謝非言洗完臉,起身向附近的小鎮走去,與河邊洗衣民婦的碎言分彆,漸行漸遠。
進了小鎮後,謝非言連早飯都來不及解決,便先在鎮上轉了一圈,選中了好幾家愛貓之人,就想著將腦袋上的這個拖油瓶甩掉,但沈辭鏡又不是真的貓,哪裡能叫謝非言甩掉,於是二人在經曆了“拜拜”“是你?”“拜拜”“又是你?”“我真的要走了”“怎麼還是你”這樣的捉迷藏後,謝非言終於無可奈何,將這貓咪揣懷裡,便去吃早午飯了。
“你這小家夥啊,真不知道是貓是狗,怎麼這樣黏人?”謝非言戳戳沈辭鏡的毛腦袋,道,“說到底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何苦這樣跟著我?既然要走,早些走不好嗎?”
沈辭鏡在心裡嗬了一聲,理直氣壯地坐在謝非言肩上,毛茸茸的尾巴在謝非言背上一甩一甩,貓咪驕傲:想甩開我?沒門!
“不過,你這小家夥倒有些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謝非言用指尖勾了勾貓爪,被嫌棄地一爪拍開後忍不住低笑出聲,“他也像你一樣,年紀小小就凶得很,真是可愛得緊……”
沈辭鏡:“……”誰?!那家夥是誰?!
好哇,你這個負心人,竟還當著他的麵誇彆人?!!
沈辭鏡開始磨牙。
謝非言道:“早知他跑了後還會來找我,我就該再找機會親他一下。”他嘖了一聲,道,“我可真是太饞他身子了,可惜他還是個孩子,我可不敢對他做什麼。”
沈辭鏡又驚又怒,忍不住開始磨爪子了。
“也不知他跟他姐姐現在到了何處,是否安全。不過青山遮不住,想來他很快就能拜入歸元宗了吧。”
沈辭鏡:“……”
沈辭鏡又開始晃起了尾巴。
就知道你饞我身子。
嗬,好色之徒!
一人一貓的組合走過街道,引來無數大小姑娘的注目。
也不知道從誰人開始,有人開始走上來,借著與謝非言攀談的機會看貓,但奇怪的是,這樣的事到了後來都會變成姑娘們借著看貓的機會來跟謝非言攀談。
這些姑娘們看似在看貓,實則在看謝非言。哪怕這會兒的謝非言麵容寡淡,過眼即忘,但隻要同謝非言說過話,這些姑娘們都會不由自主地靠向謝非言,粉麵含羞,凝望著謝非言的眼睛像是藏著星星。而最後,哪怕她們被謝非言一一婉拒,但在離去的時刻她們也沒有半點怨憎,反而依依不舍,如同與情郎分彆,甚至還有些大膽的姑娘直接將自己的玉佩荷包塞給謝非言,生怕謝非言拒絕,塞完就逃。
沈辭鏡在一旁瞧了全程,心裡一邊酸得冒泡,一邊有著十二分的不解:分明世人都好美色,而如今的謝非言隻不過有一張寡淡麵容罷了,為何他偏偏這樣討女人歡心,甚至使得對方被拒絕後還對他依依不舍、戀戀不忘?
——就連他沈辭鏡都沒有這個待遇!
抱著這樣的困惑,一人一貓用了姑娘們支援的碎銀銅板吃了飯,而後上了山。
謝非言環視一周,找到了最大的那顆樹後,便翻身坐上,手指輕動,不緊不慢地將自己收到各色荷包係在枝頭,風一吹,便晃出五顏六色的波浪來。
沈辭鏡跳上枝頭,困惑看著謝非言的動作,不明白這樣的舉動意義何在。
謝非言瞧了他一眼,噗嗤笑了。
“一隻貓兒怎麼還有這麼複雜的表情?”他笑著,再度對貓貓上下其手,摸了一遍後,道,“怎麼?好奇我在做什麼?”
沈辭鏡想要點頭,但忍住了,沒有露餡——
他隻是一隻天真的貓貓而已,他什麼都不懂。
謝非言笑道:“這些荷包都是女孩子的可愛心意,我雖用不上,但也不可踐踏,所以就乾脆替她們祈求一段好姻緣罷。”他指了指樹上輕輕晃動的荷包,道,“瞧,很可愛,不是嗎?”
沈辭鏡怔怔瞧著,突然明白了那些姑娘喜歡謝非言的理由。
他再度跳上謝非言的肩頭,側頭舔了舔謝非言的唇角,在謝非言驚訝目光中輕輕咪了一聲。
“不對,她們隻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沈辭鏡在心中說道。
“真正可愛的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