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鏡將這兩個年輕人提到了歸元宗。
當宋執安那傻小子在洗劍峰山外的藥室忙前忙後時,沈辭鏡便坐在洗劍峰山上的草廬內,拿出塵封了百年的漱雪劍來。
在修行之路上,沈辭鏡的進度太快了。常人十年才能走過的路,他三天便及,而一些修士終其一生都邁不過去的門檻,他卻輕易跨越。
他走得太快了,可能是因為他太想要趕上某個人的步伐,所以這一路上,許多東西都在被他不斷丟下——那八靈壺,沈辭鏡隻帶過數月,待到裡頭的無相酒被意外倒空後,他就再沒動過這個酒葫蘆了;劍盒中的漱雪劍,沈辭鏡隻佩了十餘年,當他明白“漱雪流雲”的意思後,他就將這劍束之高閣;曾經書桌上數不清的書籍,除了不可損毀的之外,他統統丟儘了火爐;甚至是曾經記下他心情的那本冊子,都在沈辭鏡自認與謝非言再無可能後,便付之一炬。
從這些事來看,沈辭鏡實在是個腳步很快,也放下得非常果決的人。
他對自己足夠狠心,哪怕有些不舍得的東西,他在衡量得失後,也能逼迫自己放下。
——可唯獨在對上某個人時,他總是拿不起,放不下,舍不得,捉不住。
他徘徊不定,患得患失,愛恨交織,情難自已,而這一切的一切,統統是那個狡猾而狂妄的惡人帶給他的。
沈辭鏡將手輕輕按在漱雪劍上,思緒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雪夜。
那一天,廣陵城以北,在那個荒原的雪夜中和那個無名影魔的追殺下,他背著謝非言,在對方手下苦苦支撐,等待著他為老不尊的師父來救命。誰能想到短短百年後,他們二人的徒弟經也會有這一幕,這一天?
如今再想,這麼多年來,那個惡人的嘴巴其實從來都沒有老實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既沒有給過他承諾,也總是在驅趕著他離開。
後來,這些驅趕的話語演變成行動,也是理所當然,因為這個傻子自始至終也隻懂得一種愛人的方式,那就是放手讓自己愛的人從身邊離開,甚至是動手將人從自己身邊驅趕開!
是的,是的,一直都是這樣,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他早該知道的!那個傻子每一次遇到危險都隻會讓他逃,是因為怕他死。那個傻子不愛任何人,甚至連自己都不愛,但卻愛著他。
如此可憐可恨,如此可悲可愛。
他從一開始就不該信了那家夥的鬼話,從一開始就不該放任那人的傻氣!
沈辭鏡越想越是氣惱,一巴掌拍在桌上,將這張木桌拍得粉碎,甚至還有一絲氣息泄出,將整座山都冰封起來。
洗劍峰頂洗劍台上,宮無一無言看著這大夏天卻布滿寒冰的洗劍峰,覺得是時候把這小子丟出洗劍峰了。
而在山下,正在順著山道向上的宋執安被這突如其來的寒冰一衝,險些沒從山道滑下去。
“也不知道師父又發什麼脾氣……”宋執安咕咕噥噥,加快腳步,進了草廬。
這會兒,沈辭鏡已經重新削了個木桌擺上粉飾太平,在聽到宋執安的腳步聲後眼也不抬,道:“你來做甚?”
宋執安不好意思道:“那個……師父,你這裡有沒有火靈根能用的藥?”
宋執安是水靈根,沈辭鏡是冰靈根,宮無一是金靈根,所以宋執安也隻是例行來問問師父,師父沒有就繼續往山頂走去問師祖。
沒想沈辭鏡聽了眉頭也不皺一下,向屋內的某處一指:“自己找。”
宋執安從書架下拉出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瞧,裡頭竟然全都是火靈根的靈藥與資源,甚至連法器都有——就是從外表上看覺得年代久遠了點,讓人有些忍不住懷疑這些東西有沒有過期。
宋執安看得一臉懵逼:“師父……你,你還會收藏這些東西?”
宋執安思來想去,覺得這個箱子存在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師父有收藏癖。
沈辭鏡沒打算理會這個蠢弟子,淡淡道:“把它們都拿走吧。”好騰出地來給他放新的。
“好嘞!謝師父!”
宋執安連師祖也不找了,歡天喜地便下山去了。
當晚,夢觀瀾便上山來感謝沈辭鏡。
時隔百年,沈辭鏡並沒有認出這個曾經的聖火宮少宮主,隻從夢觀瀾身邊熟悉的斬火刀認出了她與謝非言的關係。
而與此同時,夢觀瀾也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絕口不提當年的人與事,隻同沈辭鏡稍稍寒暄,留下一本秘籍便轉身告辭。
沈辭鏡皺眉喚住了她:“這是何物?”
夢觀瀾輕聲回道:“這是從神女教得來的秘本。玉清真人救我一命,我身無長物,隻能將這秘本當作回報。”
沈辭鏡淡淡道:“不必如此,收回去吧。”
沈辭鏡殺人從不怕被尋仇,救人自然也從不為感謝。更何況,與謝非言有關的人,哪怕對方不提,他也是會救的。
夢觀瀾隻是搖頭,突然轉開話題,說起了另一件事:“玉清真人,你可知神女教共有四本不傳之密?”
“我知道。”
神女教與聖火宮同出一脈,聖火宮有的東西,神女教自然也有,就比如說那四本不傳之秘——《神火補天秘要》、《鎖心補靈秘法》、《夢龍渡業玄功》以及《點星引月**》。
而當年沈辭鏡為了替謝非言向聖火宮求《神火補天秘要》,自然也對這些有所了解。
“是的,真人自然知道,不過真人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夢觀瀾說道,“這四本不傳之秘,實則是同一本功法拆分為四個部分,若將它們合起來,便是《神女授天奇功》,乃是舉世難尋的奇法妙訣,隻可惜其中最重要的心法《夢龍渡業玄功》,在數千年前便已遺失了大半,因此傳到如今,這幾本功法的威力隻是平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