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1 / 2)

“談不上指教,不過倒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你罷了,希望仙尊能夠如實回答。”

“哦?請問。”

謝非言目光掃過這片大地,沒有理會身後殊元道人驚惶神色,緩緩踱步,離開了殊元道人身旁,像是已經完全棄他不顧。

但無論謝非言還是青霄仙尊都知道,他們二人的注意力從未從對方身上離開,無論對方想要做什麼,二人都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所以守不守在殊元道人身前,其實也已經無關緊要。

謝非言道:“敢問青霄仙尊如何看待白玉京?又如何看待歸元宗?”

青霄了然一笑。

他已明白了謝非言的深意。

“白玉京乃是我師門,而歸元宗則是我師門的良性競爭者。二者共存,利大於弊,一強一弱,弊大於利。”

青霄沒有提及白玉京的更多。無論是師門當年對他的辜負也好,還是當年對他的深恩也好,他全都沒有提及,因他全都未放在心上。

同樣的,青霄仙尊也沒有提及歸元宗的更多。無論是歸元宗當年對迅猛崛起的白玉京的打壓也好,還是當年那些人對有名無實的“大師兄青霄”的嘲諷也好,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所以,當歸元宗向無色/界做交易的時候,你便也扶持著白玉京入了夢界,而後,當白玉京身敗名裂,夢界的事也不得不中斷後,你便也去了歸元宗,想要對歸元宗做出同樣的事,但卻沒想到殊元子已經先布下了暗手,於是你這才收手回轉?”謝非言語調微揚,像是談論某個很有意思的事。

早在殊元道人說話閃躲,而青霄仙尊又對這一切了如指掌時,謝非言就知道青霄在白玉京頹敗的這幾天估計沒乾什麼好事。指不定溜去歸元宗做了什麼。

而青霄也分外坦然,一口承認了下來:“沒錯。”

謝非言追問:“你覺得你這樣的舉動毫無問題,因為你所作所為皆不是出於私心,而是出於大義,為的是萬事萬物的平衡之道?”

“非是平衡,而是良性的競爭之道。”青霄道,“不過其它正如魔尊所說。”

“就當是你說的這樣好了。”謝非言咄咄逼人,“可你的師門到底還是因你所作所為而受益,就算如此,你也覺得你沒有半點私心?”

“世上總要有一個能與歸元宗分庭抗禮的宗門,一潭死水的道門總要有一個銳意進取的門派。而既然其它的宗門都不合適,選擇白玉京又有何不可?舉賢不避親,魔尊還是著相了。”青霄搖頭,神態一如既往地坦然。

謝非言萬沒想到自己反被青霄懟了一句,頓時搖頭笑了起來。

“看來仙尊當真是半點慚愧也無。”

“我問心無愧,何必慚愧?”

“問心無愧?好,很好。”謝非言緩緩點頭,麵色無波,但那在他心中沉寂已久的怒火已開始悄然點燃,“不愧是青霄仙尊。”

這一瞬間,謝非言的聲音溫柔得近乎古怪了。

但也隻是這一瞬間。

“那麼青霄仙尊,敢問你如何看待白玉京的這些人?特彆是這些首席?”謝非言道,“青霄仙尊你乃是白玉京的最後一位‘大師兄’,在這之後,白玉京就改為了首席製。能夠號令同輩弟子的,唯有首席,而首席,能者居之。是也不是?”

“沒錯。”

“但白玉京的首席卻多災多難。第一任首席師易海棄門而去,第二任首席徐觀己則與白玉京有著血海深仇,第三任首席燕聽霜也成了如今模樣……青霄仙尊對此可有看法?”

“並無。”

“為何?”

“不過芸芸眾生而已。”

這一瞬間,膽戰心驚地看著謝非言側顏的殊元道人,幾乎以為下一刻這位魔尊就要暴起。

但最後,謝非言隻是露出一個笑來。

“芸芸眾生而已?”謝非言道,“哪怕你明知道他們如今的命運,與你對白玉京的扶持和放縱脫不了關係,你也毫無愧疚之心嗎?”

從萬人敬仰、被凡人立了無數長生牌位的“聽海道人”,到瘋瘋癲癲的老道士;從曾經的齊國太子,到如玉公子們,再到白玉京棄徒;從曾經的楚國皇室,到白玉京首席,到如今被人借體重生的宿體……這樁樁件件,當真與青霄毫無聯係嗎?

若不是他扶持了白玉京,卻又對白玉京內部的一切不加約束,任由各個陰謀彌漫、強弱傾軋,事件又怎麼會變成這樣?而那些本該前途無量的弟子,又怎麼會走到如今地步?

他就當真這樣半點內疚也無?

青霄不由得搖頭,道:“魔尊啊魔尊,果然無論過了多少年,你都是這樣愚蠢而天真。”

“你隻知曉憐憫弱者,卻不知道每個強者都是從弱者而來的,而想要成為強者,就必然要從重重陰謀重重危機裡脫穎而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力運氣缺一不可,他們自身分明有著天賦,但卻沒有百舸爭流之心,不但過不了天道為他們設下的阻礙與困難,反而就此被打倒,跌落泥土,成為了弱者和那芸芸眾生的一員。辜負他們的,乃是他們自己,我又為何要對此有愧疚之心?”

青霄負手而立,侃侃而談。

“吾等追求的乃是長生大道,合的是天道,而非人理。若我當真像魔尊你那樣,見到弱者便要去扶持一把,那麼這些空有修為卻無能力也無應對危機的手段的人,最後當傾世危機而來時,他們又如何獨當一麵,去應對那些真正的危機?能經過血與火的洗練,才是真正的強者,而若是撐不過的,不過是芸芸眾生的一員罷了。既然如此,早些被淘汰下去,對人對己,都是好事。”

這一刻,謝非言忍不住發出了有些荒謬的笑聲:“你將你自己當作天道?!什麼狗屁的‘追求的是天道而非人理’,你分明是人,卻將自己當作了天?!”

優勝劣汰,弱肉強食。

弱者不配得到關注,弱者理當為強者讓道。

謝非言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在這樣的地方聽到這樣的理論,怔愣片刻後,竟忍不住扶額笑了起來。

謝非言感到這一切都是如此荒謬可笑——一個秉持著激進而錯誤理念的人陰差陽錯走到了高位,然後用他錯誤而激進的理念禦領道門,將這片本該清靜無為的清水攪混,如同養蠱。

無數人的性命如同蠱蟲被投入這個蠱盅,無數本可以不死的人因此灰飛煙滅,無數可以自然更迭的國度、宗門、曆史都變得倉促而蒼白……這一切的悲劇,一切的不平,都是因為有人如此傲慢,因為有人上行下效,最後令一個錯誤的理念如同真理般傳遍世界。

而偏偏,那個人自身對此毫無愧疚,“問心無愧”。

因為——弱者不配。

不配。

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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