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道門震動,眾人再度重聚,浩浩蕩蕩,逼上白玉京。
做事向來慢吞吞的道門眾人,以及才從混亂中脫身的天下第一宗歸元宗,從沒有哪一次像如今這般動作迅捷、雷厲風行——用一天時間封印界門,一天時間召集同道,一天時間揭露殊元道人以及白玉京的真相,接著第四天,去而複返的道門眾人與興師問罪的歸元宗,便都來到了白玉京。
但這一次,出現在道門眾人麵前的並非是白玉京的巍峨山門,也不是高聳入雲的十二座連天高樓,甚至連白玉京的弟子都瞧不見。
因這裡,隻有一片深深淺淺的火海圍出的無邊地獄。
有一些年輕的弟子不知天高地厚,試著用術法來滅火,但他們的術法丟入火海中,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沒有半點兒聲響。
另一些年長的人,則瞧出了這是上一代魔尊楚風歌標誌,是由十方流火**煉成的不滅業火。這樣的火焰,不需任何助力,也沒有任何強有力的克製辦法,沾著便燒,永世不滅!除非被它的主人收回去,又或是被人以靈力強行圈住,否則它將在人間造成難以想象的後果!
年輕的弟子聽得一愣一愣:“所以它們如今這樣安靜,是因為被仙尊鎮住了?”
“不錯,應是如此。”
“可它們從何而來?不是說上一任的魔尊大人已經死了嗎?”
一百多年前,一聲大笑昭告天下修士,魔尊楚風歌已死,新任魔尊乃是謝非言。
在這之後,有那麼幾十年,滄浪大陸的道門眾人都風聲鶴唳,嚴陣以待,隻等著這個不知性情的新任魔尊上門踢館,甚至等待那場極有可能出現的新一代的道魔之爭!
畢竟在最初時,正道與魔道的大家都是這樣打打殺殺過來的,直到楚風歌出現,把大部分魔修都按在靜海幽地挖土,這才還給世上千餘年的平靜。而如今,楚風歌走了,大戰重新開始,似乎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可叫眾人傻眼的是,這魔尊換是換了,但作風卻跟上任魔尊差不離,都是個不愛出門的性子,在靜海幽地一蹲就一百年又過去了。道門眾人滿臉茫然,又沒有打上靜海幽地喝問這新任魔尊到底是準備做什麼的膽子,於是這就造成了魔尊換了百餘年,卻沒人知道魔尊長什麼模樣是什麼性情,也沒人知道魔尊修的什麼功**力是深是淺的結果。
——所以這火到底是誰留下的?新魔尊嗎?為何兩任魔尊都修的同一種功法?他們之間又有何因緣?
“總之,事不宜遲。”被狠狠坑了一把的歸虛道人心中滿腔怒火,“既然大家都已經到了此地,那我們就趕緊上山同仙尊討個公道罷!”
道門眾人麵麵相覷。
從殊元道人口中可以得知,魔尊謝非言也因夢界一事來到白玉京,向青霄仙尊興師問罪,最後大戰一場。所以按照常理,此刻的青霄仙尊絕非鼎盛之期,眾人已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小心忌憚。
再者說,如今來到白玉京的道門眾人比上一次的更有份量,因為六天前,無數在宗門內閉關數千年不出的老祖前輩們,都被那一場持續了三天的仙魔大戰所震動,紛紛出關,後來又在歸元宗的召集下隨他們來了白玉京。所以接下來,就算青霄仙尊在眾人的質問中惱羞成怒地向他們發難,在這麼多老祖的保護下,他們也是不怕的。
想到這裡,眾人很快下定決心,想要請出一位老祖,懇求他在這片火海中開出一條路來。
然而有著本事的早就挺身而出為眾人開路了,哪裡還用得著請,因此眾人瞧了一圈後,竟找不到合適人選。
難道這件事就在這樣的地方卡住了嗎?
跟著歸元宗悄悄來到此地的夢觀瀾下意識看向沈辭鏡,而沈辭鏡也恰好在這時排眾而出,沉聲道:“我來。”
有人瞧見了這位最近風頭大盛的玉清真人,見他不過合/體期,便不由得皺起了眉來,感到沈辭鏡當真自不量力。但到底沈辭鏡姿容近神,他也下意識不敢冒犯,便好聲好氣勸道:“玉清真人,你怕是不知,此乃十方流火**留下的業火,最是難纏不過,哪怕是大乘期的老祖……”也不是很有辦法,“所以你還是退下吧。”
沈辭鏡已經按捺了三天,也被焚心之火燒了三天。若不是理智尚存,他早已殺上了白玉京討一個說法,而如今,答案終於近在眼前,他哪裡還等得了?
因此沈辭鏡瞧也不瞧那人,當即出手,劍意一亮,便有無邊寒氣湧來,點亮這片地獄。
若說這時還有人暗自搖頭,認為沈辭鏡不自量力,竟自以為能夠以合/體期的劍意破去大乘修士留下的業火,那麼下一刻,叫人目瞪口呆的景象便出現了。
隻見無邊業火上一刻還在幽幽燃燒,似是永世不滅,下一刻便在這道甚於霜雪的劍意下無聲消融,沒有半點阻攔之意,就這樣溫順讓開,任由冰霜覆蓋道路,白晝換掉地獄。
瞧見這一幕,有人瞠目結舌,有人忍不住伸手揉眼,但沈辭鏡心中唯有酸楚苦澀。
他伸手觸了觸那一縷下意識避開他的溫順火焰,想到三天前消散的那縷情火,眼眶幾乎忍不住開始發燙。
“走!”
沈辭鏡回神,一馬當先,走上白玉京。
眾人對視一眼,再沒有退縮道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