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了,物是人非,月輪依舊,老木發了新芽,舊裳換了新衣……
她的生命也永遠定格在了那個冬天。
很多人忘記了,曾經有一個叫禹江的女子,如何攪的青龍會天翻地覆。
是時候讓他們回憶一下了。
“早些休息吧,以後事情還有很多。”
明鏡轉身離開。
十八望著她的背影,抿抿唇:臉色欲言又止。
一踏出房間,冷風撲麵而來。
深秋末路,寒冬即將來臨。
這個冬天,和以往的十二個冬天,不會有任何不同。
依舊那麼冷。
——
“天氣預報說,最近有寒流侵襲,明塵明提,今天上學多穿件衣服,千萬彆感冒了,最近流感也很厲害。”早飯的餐桌上,韓素文殷勤的叮囑道。
明塵望著窗外陰雨綿綿,心情十分不好:“討厭的冬天又來了。”
在庵中時,最難捱的就是冬天,陰冷潮濕,寒氣無孔不入,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隻能生個柴火,姐妹幾個圍在一起取暖。
她們都很喜歡和二姐一起睡,隻有冬天,誰也不會去碰二姐。
因為隻要一到冬天,二姐渾身冰冷,毫不誇張的說,比冬天還冷。
山下的村民會送來棉衣,她們穿上總算覺得暖和了一點,隻有二姐,從來不穿。
一身單薄淄衣,從春到冬,從暖至寒。
這也是她們最怕二姐的地方,一個連寒冬都不畏懼的人,內心該何等強大。
明提看向二樓,今天一反常態,二姐沒有出現在早餐的餐桌上。
明提想了想,放下筷子,“我去看看二姐。”
明提敲了敲門,幾乎敲門聲落的同一時刻,門內傳出一道沒有溫度的聲音:“進。”
整棟房子開著中央空調,舒適的溫度下,明提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等她打開門走進去,陰風撲麵,與屋外的溫暖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一個是杏雨梨雲的春天,一個是寒風刺骨的冬天,這種極致的反差令明提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明鏡盤腿坐在床上打坐,雙眼微闔,她穿了一身白色素袍,越發顯得身姿單薄纖秀。
“二姐,吃早飯了。”明提感受著窗外嗚咽的寒風,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淒楚。
不經寒冬徹骨,怎耐梅香撲鼻。
修佛之路亦是如此,所需的定力和耐受,非常人所能及。
大師姐、她和明塵小五,隻是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人,夏天怕熱,冬天畏寒,會偷懶耍滑,怕苦怕累,有執著想要得到的東西,有放不下的人和事,受了委屈想哭,挨了打要還回去,貪嗔癡恨愛惡欲,在她們的人生中一一鋪陳開來,她們畏懼痛苦,又渴望快樂,這是一種癮,一種甘之如飴的毒癮。
但是二姐,她擁有所有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得到的東西,容貌、權勢、身份、才智,這些集於一身的人,一生會活的轟轟烈烈,波瀾壯闊。
但是二姐從未在乎過這些東西,說出去沒人會相信,但是她知道,二姐從未在乎過這些身外之物。
明提忽然悲從中來,她想要的,是那個溫柔的給她講經的二姐,是素手做羹湯的二姐,是帶著她去後山采藥的二姐。
自從來了江州後,她的二姐,變得越發陌生,她已經快不認識了。
師父說的沒錯,紅塵、果然最能曆練人。
“你們先吃吧,不用管我。”明鏡淡淡道,清冷的聲音越發顯得房間陰冷刺骨。
明提抿抿唇,轉身出去了,小心翼翼的關好房間門。
吃完早飯,她和明塵背上書包出門,小區離學校隻有十分種路程,走路很快就到了。
明塵一路上玩著洋娃娃,見明提愁眉苦臉的,“你呀,天天活的累不累,快跟二姐一樣了。”
明提瞟了她一眼,明塵精致的小臉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全部心思都在她手中那個洋娃娃上。
明提不由得一揮手,把洋娃娃打落在地上。
明塵愣了愣,立刻怒目瞪著明提,上手就去掐她:“你乾嘛要打我的洋娃娃?她招你惹你了?”
明提煩躁的甩開明塵的手,冷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明塵,你是不是傻子?”
“來自哪裡?”
“當然是寂月痷……。”
明提冷哼一聲:“沒忘記就好,我還以為江州的富貴生活,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呢。”
明塵也不傻,撿起洋娃娃拍了拍上邊的灰塵,“我當然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尼姑,要不是二姐,我們現在還在山上挨餓受凍呢。”
“佛門戒貪嗔癡,你不要忘了。”
明塵冷笑了一聲:“你腦子沒問題吧?咱們已經還俗了,再不用遵守佛門的清規戒律,你要自己受苦,彆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