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江州,暑氣難抑。
正是大中午日頭最毒的時候,空氣中滋滋冒著熱氣,柏油路上嗑個雞蛋立時便能熟了。
作為江州最大的福至碼頭,這裡每天都有許多商船停靠碼頭卸貨,搬運工人往來頻繁,幾十米高的吊機更是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顯得蔚為壯觀。
然而今天,福至碼頭卻顯得十分清淨,一個工人也沒見到。
倒是有幾輛轎車停在碼頭廣場上,每一輛都價值不菲。
碼頭警衛處人員劉安窩在小屋裡,扒著窗沿小心翼翼往外看。
這裡是警衛二十四小時值班的工作室,在岸邊一個三層塔樓的最頂層,可以縱深俯瞰整個碼頭。
昨晚上級領導忽然發通知,今天碼頭停工,所有管理人員以及工人禁止出入碼頭,如若被發現後果自負。
他昨晚喝多了酒,不想回家被老婆念叨,正好按原來的排班今早他值日,就順道回碼頭睡一覺,今早醒來才發現短信通知。
準備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幾輛轎車開進廣場,一看就是大人物降臨,他更不敢出去了。
來碼頭能乾什麼,不是接貨物就是接人啊。
下意識的,劉安扭頭透過另一扇窗望向大海。
蔚藍的天空下,一艘巨大的帆船在遙遠的海平麵上漸漸顯現。
劉安瞪大了雙眼,這畫麵讓他想到了某著名的海盜電影。
那艘巨大的帆船不緊不慢的停靠在了岸邊,就見領頭的一輛轎車內,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走了下來,西裝革履,氣宇軒昂,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劉安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強大的威勢。
劉安呼吸一窒,是冉騰霄。
冉家的家主冉騰霄,這個碼頭隻是他眾多產業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在江州隻手遮天的霄爺啊。
劉安後背發涼,勞動霄爺親自來碼頭迎接,這來人得是什麼身份啊。
第二輛第三輛轎車內分彆走下了人,與冉騰霄點頭問好。
這時帆船與碼頭之間聯通的梯板搭好,冉騰霄走到梯板口,抬頭望去,安靜的等待著。
在他身後,葉劍屏氣凝息。
說真的,葉劍也不清楚霄爺迎接的是什麼人,他心底猜測也許是明鏡小姐,隻有她才能讓霄爺冒著酷暑前來碼頭親自迎接。
正想著一道黑影出現在梯板儘頭,帆船很高,葉劍仰頭望去,那人逆光站著,披著一件黑色鬥篷,容貌看不分明,單看身形,確實很像明鏡小姐。
葉劍內心激動,明鏡小姐終於回來了。
那人緩緩走下樓梯,海風吹來,吹起鬥篷一角,露出一截繡著金色牡丹的裙袂,陽光下,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葉劍皺了皺眉,明鏡小姐從不會穿如此豔麗奢靡的裙子。
在此人的身後,緊跟著一個身材高大麵容英俊冷酷的男子,他的背上背著一個男人,男人昏迷著,臉伏在前方人的肩背,看不見臉。
黑衣鬥篷女子腳踩在碼頭地麵上,整個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冉騰霄上前一步,姿態尊敬得體:“夫人一路辛勞,我已備下薄酒,為夫人接風洗塵。”
葉劍這回確定了,她不是明鏡小姐,但他更迷惑了。
女子仰起臉來,一雙柔如春水的眸光裡,閃過細碎的水光。
葉劍倒抽了一口涼氣,整個人呆若木雞。
冉騰霄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看清女子的容貌後,心底微起波瀾。
抿了抿唇,他不動聲色的垂下眸光。
闊彆了十六年,再一次踏上這片土地,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十六年前也就是在這裡,那個雨雪交加的冷夜,走投無路的她義無反顧的踏上了走私的船,那一夜的畫麵,仿佛曆曆在目。
這片土地,是她夢之所向,情之所往,如今終於得償所願。
蘇音慈微笑著,整個人散發著平和的柔光,仿佛已曆儘千帆、心似蒼山。
“勞煩冉先生了。”
女子柔聲細語,若清風拂麵,吹散燥熱的暑氣。
“是在下的榮幸。”
冉騰霄將三人送上房車,車子並沒有離開,車窗半降,蘇音慈眸光淡然的望向梯板方向。
緊接著一個年輕男人從梯板上走了下來,男人神色蒼白,劍眉緊蹙,一臉鬱容。
侯在一旁的周秘書見到男子立刻激動的上前,“三少,您終於回來了。”
曲飛台撩了撩眼皮,整個人提不起精神來,淡淡的“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三少您暈船,這幾日來一定受了不少苦,先生很擔心您,特讓我來迎接您,酒店已經備好了,您快隨我回去好好休養一番,等養足了精神,我送您回京州。”
三少暈船這毛病打小就有,看孩子這蒼白的病容,一定是沒少受罪。
周秘書看到站在曲飛台身側的年輕人,點了點頭打招呼:“鄭護衛這一行也幸苦了。”
鄭青挑了挑眉,“不幸苦,到是你們少爺沒少受罪,帶他回去好好養養吧,我此行任務完成,幫我轉告你們先生,後會有期。”
話落徑直朝冉騰霄走去。
曲飛台看向蘇音慈的方向,蘇音慈也正向這邊看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蘇音慈微笑點頭。
曲飛台抿了抿乾澀的唇,禮貌的點頭,隨著周秘書離開。
曲飛台坐上車,沒有在碼頭多逗留一秒,徑直離開了碼頭。
緊接著是蘭妲和吐的天昏地暗的瑟爾,蘭妲是第一次來華國,雖然她知道迎接的人很靠譜,是明鏡的朋友,但她依舊很謹慎,用磕磕巴巴的華語和冉騰霄問好。
冉騰霄態度疏離冷淡,為兩人安排了車子送走了。
容色蒼白的沈湘湘由懷青攙扶著走了下來。
很快就有一個身著警方製服的男人上前,掏出警官證。
“沈湘湘,你涉嫌多項犯罪,現對你進行羈押。”
冰冷的手銬銬在了沈湘湘極細的手腕上,幾乎毫不費力就能掙脫出來。
懷青後退一步,望著狼狽的沈湘湘,眼神複雜。
沈湘湘蒼白的唇抖動著,眼淚簌簌而落。
她忽然扭頭看向懷青:“姐姐,我……我想見一見爸爸,求求您讓我見他一麵,好嗎”
看著女孩誠懇哀求的眼神,懷青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沈湘湘淚流滿麵,被警察帶走了,迎接她的將是法律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