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
從京城到大營跑快馬也得一個半時辰。
詹五爺在大營等著消息,三日了,淺雨汀還沒有動靜,今日就是最後一日,她會出門嗎?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時間到了最後的時刻,男人翻看送上來的軍務冊子,已是定不下心來。
就在這時,穆行州突然快步到了門前。
詹五爺拿冊子的手一頓。
“進來回話!”
穆行州立時走了進來,“五爺,抓到了!”
軍務冊子被男人的手攥得發出吱呀的響聲。
五爺深吸了一口氣,“說吧。”
穆行州直接回稟了來,“兵部尚書陳大人抓到了人,是先前派出去的將領家中的馬奴!”
“馬奴?!”詹五爺眉頭一挑,“阿姝呢?”
穆行州笑了起來,“姨娘這三日,隻出了門一次。今日一早去給夫人請安,請夫人幫忙尋個養鳥的師傅,替山雀看傷......除此之外,一步都沒踏出國公府。”
話音落地,賬冊被男人放了下來。
他一直堵在心頭的一口氣,在這一瞬,長出而散。
*
國公府,淺雨汀。
俞姝聽著簷下山雀啾啾的叫聲,思緒飄飛了起來。
今日一早,她本叫了薑蒲替她換了衣裳出門。
薑蒲替她穿了厚衣裳,問她要去什麼地方。
她能去什麼地方?自然是海生藥材鋪。
可她走到門前聽到山雀的叫聲,那雀兒啾鳴聲還不如前兩日響亮,受傷的緣故,叫聲淒惶了不少。
俞姝在那叫聲裡,忽然記起了昨兒晚上做的夢。
這夢她曾做過,不巧正是那隔岸的冷武閣。
天寒地凍,冷武閣與內院隔開的河上結了厚厚的冰,臨岸的樹木早已光禿殆儘。
俞姝在夢裡,又被抓去了冷武閣,而且再次被投入到了密牢之中。
夢隻是夢,她沒當回事,但她聽到了淒惶的鳥叫,一下想起了那日去冷武閣給那位五爺送去雞湯,聽到的從腳下傳出來的些微聲音。
這些日以來的許多思緒聚攏了起來——
那位五爺之前情緒頗低,連番歎氣,連日來都在冷武閣忙碌。
林驍也忙起來,忙得連自家龍鳳胎的洗三禮都忘了。
冷武閣在審問犯人。
她過去送雞湯,林驍和穆行州過來回稟,他沒有留她,甚至沒讓她在旁的廂房等著,而是直接讓她回了淺雨汀。
而後,她又極其順利地聽到了關於二次偷襲虞城的消息......
這些事情分開來看,似乎也沒什麼關係。
但若是總起來想,似乎意味著什麼——
是不是朝廷的兵馬偷襲虞城失敗,那五爺發現了不對之處,在清查角角落落,查找給虞城通風報信的內應?!
這念頭一出,她幾乎要踏出淺雨汀的一隻腳,當機立斷地收了回來。
她道,“不去了。”
她要賭一把。
賭那五爺放出的消息,到底是真還是假。
......
俞姝讓薛薇把山雀拎到房裡來,“今夜甚寒,莫要冷到了它。”
進了和暖房中的雀兒,又發出了兩聲啾鳴,比之之前的淒惶,稍稍安實了一些。
俞姝卻不那麼安實。
她不知道她賭的這一把,到底對還是不對。
若是錯了,哥哥恐要生扛朝廷的二次偷襲,扛不扛的下來,就看哥哥自己了;
但若是賭對了......
她在那五爺眼裡,是不是多了一層信任?
她是不是,可以在他那冷武閣裡聽到更多消息?
這一夜俞姝在忐忑無眠,直到天快破曉才堪堪閉起了眼睛。
隻是她剛睡了不到一刻鐘,外麵突然有了混亂的腳步聲。
俞姝發懵了一時,接著一陣冷風從門簾出撲了進來,
她心下一跳,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她攥緊了錦被坐了起來,卻被隨著風一起闖進來的男人,撩開帷帳,一把抱進了懷裡。
他身上還夾帶著屋外寒冬裡的冷氣,冒著涼氣的衣衫將俞姝凍住了一瞬。
察覺她的僵硬,男人連忙將外袍除了去,重新將她抱在懷中。
俞姝看不見,隻能低聲問他,“五爺怎麼了?”
男人攬緊了她的肩膀,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
“沒什麼,想你了。”
俞姝沒說話。
五爺低頭吻在她發間。
他真是疑了她太多次了......他該對她好些再好些......
被男人抱在懷裡的俞姝,心下提著的氣慢慢鬆開了來。
所以,她賭對了,是嗎?
......
男人當天又去了冷武閣,冷武閣隱隱又動靜傳過來。
俞姝不知那是什麼動靜,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
到了下晌,俞姝被文澤請去了深水軒。
五爺剛從冷武閣回來,那將領家的馬奴已經被抓,還供出了幾個人來。
這些人,都和他的妾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他徹底放下了心,眼下見著她穿了鑲了毛邊的半袖,人被白絨毛襯著,越發白皙乾淨。
她在家裡便沒有用絲帶蒙眼,一雙眼睛睜著,雖然瞧不見,但水亮純淨。
五爺想到前幾日的心情,再看到眼下的她,竟有些失而複得之感。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牽了她的手,“阿姝,今晚留在深水軒吧。”
俞姝輕輕嗯了一聲,男人牽了她到了書案前。
“我尋了幾本初學用的藥書,上麵每種草藥都有圖樣。”他道,“你雖然瞧不見,但我想著,若是畫在你掌心,你定然能感知出那圖的樣子,你說是不是?”
他說著,讓她攤開掌心。
俞姝伸開手掌,五爺便將女子細長白軟的手,放到了自己手心裡。
他以指為筆,在她掌心輕輕畫下書中圖樣。
他剛要告訴她,這是何種草藥,不想身邊的人問了出來。
“連翹嗎?”
男人眼中禁不住放出光亮來。
“我的阿姝可太聰慧了。”
他心頭一片溫軟,不禁又在她掌心畫了些圖案,她有些能說出來,有些確實不知道。
不知道的那些,她就老老實實地搖了頭。
五爺指尖蹭在俞姝柔軟的掌心,男人臉龐被她細絨的發輕輕蹭著,低頭便是領口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