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田莊與城中隔絕,如今連著陰天下雨,道路泥濘,站在田莊門口放眼望去,竟一個行人都看不到。
俞姝的消息並不好送出去。
趙勉既然敢在此處借宿,那麼她的人一言一行都在趙勉的監視之下。
前些兩日,她每日都讓人送信回拂城,詢問鼠疫的情況,這兩日的信是沒辦法送了。
她不想同趙勉硬碰硬,於是隻好等待機會。
連著下了兩日雨,到了第三日下晌,終於晴了一陣子。
幾片烏雲散開了來,露出淺淡的藍天。
暮哥兒同鄰家雙胞胎真正熟絡了,在院子裡跑著玩。
或許是有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雙方暗中防備又對峙的氛圍,鬆散下來不少。
田莊養了些雞鴨鵝,孩子們初初看著新奇,之後便開始同這些雞鴨一同玩鬨,尤其林驍的雙胞胎,瞧著是溫和的脾性,玩鬨起來也不輸人的,把後院鬨得雞飛狗跳。
暮哥兒從前在村人家中見過這些,隻是從未靠近過,這會靠近同雞鴨逗樂,小兒臉上的笑影都多了許多。
俞姝有意縱著他們鬨騰,並不去管。
見她心裡有數,宋又雲也放心不少,多半去同林巧之說話。巧之雖然不同她言語,可也慢慢不再躲著她了。
天放晴這會兒,孩子們便追起了雞鴨。
誰料,這一鬨騰,竟然將一旁關著大鵝的籠子鬨騰開了。
雞鴨也就罷了,人追它們就跑。
可大鵝就不一樣了。
三隻凶巴巴的大鵝伸著頭撲棱了出來,照著林睿之的屁股就扭了上來。
睿之被扭得嗷嗷大叫,把敏之嚇得滿院子跑。
暮哥兒是曉得大鵝厲害的,蹬著小腿跑出去叫大人過來。
可他小人家認錯了路,一頭紮進跨院裡,直到看著院子裡一圈陌生人。
其中一個男子穿著似他爹爹一般的錦袍,坐在院中的竹椅上。
他歪著頭打量了一下那個男人,男人同他笑笑,跟他招了招手。
“過來。”
暮哥兒不想同他親近,隻是一轉頭,就瞧見了大鵝追了過來。
他沒辦法了,隻能蹬著小短腿跑了過去。
俞姝到的時候,一眼就瞧見暮哥兒正坐在趙勉身邊,趙勉正拿了點心給他吃。
俞姝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暮哥兒,”她連忙叫了兒子,兩步走上前去,將暮哥兒抱了起來,連番打量著小兒有沒有事。
“你怎麼過來打擾客人?”
俞姝心急,隻怕出了差錯。暮哥兒聽著,臉上露出兩分委屈。
“孩兒沒打擾客人。”
俞姝這般,趙勉拿著點心的手懸在了半空,而後一頓,將點心放了下來。
“算不得什麼打擾,方才大鵝追著他,不得不跑到了此處,娘子不必怪他。”
俞姝自然是不怪暮哥兒的,她隻是不想讓暮哥兒同趙勉有什麼過多的接觸。
當下,她便同趙勉說了兩句客氣話。
“不打擾客人休息了,我們先回去”
然而她話沒說完,趙勉便叫了她。
“娘子怕我?”
這話說得俞姝一愣,她不由向趙勉看了過去。
男人臉色仍舊有些發白,帶著病態,此時看過去,就像是個養病的富家公子。
隻是俞姝可不會忘了他的作為。
她沒有回答,反而問趙勉。
“客人為什麼這樣想?客人有什麼讓我害怕的?”
她反過來這麼問了一句,倒把趙勉問笑了。
他不由地多看了抱著孩子的韓娘子幾息。
女子年歲算不得大,若是沒有孩子在身邊,便說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也是有人信的。
隻不過比之姑娘家的羞澀靦腆小意,她卻大方得體,柔中帶剛。
他是造反的王,領兵作戰多年,身上自有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
尋常人見了害怕,也是自然的。
但她倒是沒怕,是她見過比他身上氣勢更勝的人,還是因他重傷未愈,身上氣勢有所削弱?
趙勉不得而知,隻不過莫名看著這對母子,心生親近之意。
他溫聲道,“我自是沒什麼可怕的,方才也隻是同哥兒說說話罷了,哥兒甚是乖巧。”
他說著,還指了指旁邊的點心,道是小孩子喜歡的那種。
他透出和善的意思,俞姝要是一味防備他,反而令人生疑。
於是倒也不急不忙地抱著暮哥兒坐了下來,拿了點心問暮哥兒,想不想吃一點。
她瞧著小兒,小兒看著娘親,乖巧懂事地搖了搖頭。
“孩兒不餓。”
他不吃,俞姝放了心,暗暗捏了捏兒子的小手,回頭瞧了趙勉。
倒是趙勉在這時問了個問題。
“之前聽說娘子夫婿多年未還家了,那這孩子豈不是沒見過爹爹?”
俞姝不知他問這麼作甚。
她扯著謊話,點了點頭,“孩子確實沒見過他爹爹。”
她不清楚趙勉的意圖,隻在心裡來回想著,怎麼把謊話說得像模像樣。
可趙勉又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娘子就沒想過,亂世如此,若有個萬一娘子想過二嫁嗎?”
俞姝一愣,詫異看向趙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