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動(1 / 2)

蘭因神色怔怔看著出現在身後的齊豫白, 她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和他那雙點漆鳳眸又對視了好一會,她眼中原本渙散的光芒這才重新聚攏。

“這怎麼能行?”她回神後說道。

雖說打葉子牌不像下棋有“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說法, 但也沒有找外援的先例啊。

她剛想說這局不算, 正準備給錢算這把自己輸了的時候,那邊齊老夫人卻已經笑著開口了,“沒事,都是自家人玩鬨,沒那麼多規矩。”瞧見蘭因蹙眉, 她又笑道,“我也是才知道你是真的不會打牌, 若是早知道, 我就不說玩這個了,現在齊祖母贏了你這麼多錢也不安心, 且讓豫兒先教教你, 總不能我們一直贏著, 這樣你也太虧了。”

兩邊衛媽媽和秋然也幫著說道。

眼見蘭因還有些猶豫不決的模樣,齊老夫人又說, “大不了這幾把我們先不算錢。”

“這……”

蘭因有些心動了。

恰在此時,身邊又傳來了齊豫白的聲音, “不想贏嗎?”

就像被人蠱惑似的,蘭因心裡很少出現的那抹鬥誌徹底被人激發出來,她仰頭,男人就站在她身邊, 他正微微低頭, 用平靜的目光凝望她……看著那雙眼睛, 蘭因忽然就不想拒絕了。

她在他的目光下, 輕輕點了點頭,“……想。”

齊豫白便未再說話。

有人搬來椅子,他坐在蘭因的身邊。

齊豫白沒有刻意坐得離蘭因很近,他在一個恰當的位置,既不會讓蘭因覺得被冒犯,也不會讓她心生壓力。

牌局繼續,還是就著先前齊豫白打出去的那兩張牌,衛媽媽和秋然看了看手中的牌,沒要,齊老夫人倒是跟了兩張。再次輪到蘭因的時候,蘭因看了眼齊老夫人扔出去的牌,又看了眼自己的牌後便不由自主地朝自己的外援看去。

齊豫白接到她遞過來的目光,卻沒有立刻替她出牌,而是與她說,“葉子牌總共四種花色,從一到九,你先看下桌上的牌,看看能不能推算出來。”

蘭因也知道打牌跟算數有關。

可她每次拿到牌的時候就已經一臉懵了,怕彆人等久了,怎麼可能再去算牌?但也不知道怎麼了,這會聽著齊豫白的話,或許是因為他的聲音和情緒都太過冷靜,蘭因竟然真的按照齊豫白說的重新冷靜地看起牌桌上的牌。

與先前的雜亂無序不同,這一次她腦中就像酷暑時日被人注入了一道清泉,神智都變得清楚了不少。

蘭因心裡大致已經清楚該扔哪兩張牌了,卻因為先前輸多了,這會還是不敢立刻就扔牌,她繼續扭頭看向身邊的齊豫白,指著兩張牌小聲問他,“這兩張可以嗎?”

她自己不清楚她此時有多軟。

聲音是軟的,神情是柔的,尤其那說話聲還被她壓得格外低,隻夠齊豫白一個人聽到,落在齊豫白的耳邊讓他的耳朵都變得酥麻起來……齊豫白隻覺得手裡的那串佛珠都快被他碾碎了。他在她的注視下,輕輕點頭,在蘭因轉過頭神情高興地把手中牌扔出去的時候,他卻像是在壓抑什麼似的,垂下眼睫,拿起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喉結滑動,等苦澀和清香同時在唇齒中溢開,齊豫白的內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有了這個開端,蘭因再打起牌時就沒有那麼猶豫不決了。

毫無疑問,這一局是她贏了,看著被推到她麵前的銀錢,蘭因難得孩子氣的一笑,想到這次贏多虧齊豫白,她又忍不住和他分享起自己的喜悅,“我還是第一次坐莊家呢。”

隻有贏家才能做莊家,她還以為自己一次都做不了。

齊豫白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和難得的孩子氣,濃黑的眉眼也帶了一些笑。

他在這大好晴日下,那雙烏黑的鳳眸仿佛揉碎了所有的日光,晃蕩著溫柔的璀璨光澤,這落在蘭因的眼中,讓她那顆先前才有過起伏的心臟再次被輕輕一擊。

平靜的湖麵再次泛起漣漪,而她理牌的手也忽然一頓。

“怎麼了?”

直到耳邊傳來齊豫白的詢問,蘭因這才回過神,她笑著搖頭,“沒事。”說話間,她收回目光,繼續整理起桌上的紙牌,眼睫鴉翅似的垂落,無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隻有蘭因自己清楚這兩回不自覺的心跳是因為什麼。

她不是少不更事亦或是沒體會過感情的小姑娘,她當然知道自己剛剛那兩次是心動了。

沒有人能抗拒這樣的齊豫白。

她……也不能。

想到當初宴席上那些喜歡齊豫白的婦人說得那些話,蘭因從前隻覺得荒誕可笑,為了一個男人的青睞而選擇折壽,何必?可如今……這樣一個冷清的男人,看著他對你好,和你笑,為你處理事務關心你。

神佛若向你低頭,你真能不心動嗎?

腦中再次想起這句話,蘭因輕輕抿唇,從前沒有答案的話,如今終於有了答案。

怎麼可能不心動?

她又不是真的無欲無求的女觀音,會被這樣的齊豫白吸引,實在太過正常。

蘭因不會為自己這一番心動而覺得可恥,卻也不會為此做什麼,心動隻是心動,人活一世,會為許多東西許多人感到心動,但能在一起並且能夠長久走下去的卻不多,何況她早就過了因為心動而一定要在一起的年紀了。

美好的事物,站在一旁欣賞也很好,沒必要非要讓他屬於自己。

她也並不想讓他屬於自己。

齊豫白太好了,好到她連對他心動都覺得是糟踐了他。

還好。

她一向都能守住自己的心。

縱使有過短暫地心動,她也不會讓人瞧出半分端倪。

她是那樣的平靜和理智,理智到就連聰慧如齊豫白一時竟也未曾堪破她此時的內心。

又打了幾局。

蘭因從最開始還要齊豫白指點,到後麵已經完全可以靠自己去贏牌了,直到婆子過來回話,說是粽子已經蒸熟可以吃了。蘭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麵前竟然已經壘起了一個小金庫了,先前打牌的時候沒覺得,這會才發覺自己失去了原本要老太太高興的本意,她看著自己麵前的小金庫有些麵露難色。

齊老夫人卻一點都沒有不高興,相反,她很高興。

她笑著把手中的牌推到牌桌上,看著蘭因說,“好久沒這麼高興了。”

她讓身邊的丫鬟替蘭因把贏的錢收起來,而後主動挽住蘭因的手朝食案走去,嘴裡語氣依舊和蘭因說道:“現在學會了,以後找時間,我們再一道玩。”

“得多虧兄長,要不然我肯定還得輸。”蘭因柔聲說。

她沒有因為察覺到自己那一番心動而去遠離齊豫白,她還是和從前一樣,不過心裡因為贏錢的那點憂慮倒也因為老太太的這番話語而被她按壓下去了,她沒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心裡卻打算回頭用其他方式把贏的錢給三人還回去。

尤其是衛媽媽和秋然,雖說錢不多,但到底也是她們的體己錢,本就是陪她們玩的,不能讓她們虧了。

“他在這些事情上一向聰慧。”齊老夫人說著還跟蘭因透露了齊豫白的一樁往事,“那年他來汴京參加科考,隨行的盤纏被人偷了,他又是個孤僻的性子,同行的,連個關係好的都沒有。”

蘭因一聽這話就蹙了眉,“那兄長後來怎麼樣了?”

齊老夫人看著她麵上的擔憂抿唇一笑,卻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看向對麵正在替她們剝粽子的齊豫白,“能說嗎?”

她問齊豫白。

齊豫白知道她是故意的,略有些無奈的抬頭,“孫兒若說不能,您就不說了嗎?”

“自然不是。”齊老夫人眉梢輕揚,說得理所當然。

倒是蘭因聽到這話,以為這是不好說的私事,剛想說話,齊豫白卻又開口了,“您說吧。”他說著又看向蘭因,“不是什麼不能聽的事。”

說話間,他把一份瘦肉蛋黃粽遞給了齊老夫人,又把一份紅豆蜜棗粽給了她。

蘭因看著麵前的粽子,還在詫異齊豫白竟然一下子就挑了她喜歡吃的甜粽,耳邊便又傳來齊老夫人的聲音,“他啊問客棧老板借了三文錢進了賭坊,贏了能夠他在汴京存活到科考結束的十兩銀子便出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

“我後來問過他既然能贏,怎麼不多贏點,你知道他與我說了什麼?”齊老夫人看著蘭因笑道,“他跟我說君子取之有道,夠了就該收手,要不然就會迷失本心,壞了自己最初想要的東西。”

蘭因看著對麵的青年,她實在沒想到齊豫白還有這樣的本事,更沒想到他年紀輕輕還能有那樣的領悟。

齊豫白被她這樣看著,倒是難得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一聲,“情勢所逼,我也就去過一回。”

蘭因聽到這話忍不住唇邊又漾開一個弧度,想他那會也才十七、八歲,都說一文錢逼死英雄漢,他倒是不慌不忙,還知道怎麼解決燃眉之急,蘭因眉眼輕彎,還真有些想看看那個時候的齊豫白。

那個時候的齊豫白……

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怎麼了?”

她看的時間太長,齊豫白不由出聲問道。

蘭因聽到他的聲音方才回過神,她在青年的注視下,笑著搖了搖頭,“沒。”輕輕說完後,她便收回目光,沒讓自己的情緒泄露一分。

而坐在她對麵的齊豫白也看了她一會,方才垂眸拿了一個沒什麼味道的糯米粽蘸著醬油慢慢吃了起來。

粽子到底是不易消化的東西。

眼見齊老夫人吃完了一整個肉粽,還想再夾一個蜜棗粽放到自己碗裡,齊豫白不由長眉微蹙,他出聲阻止,“您已經吃了一個了,不能再吃了。”

可齊老夫人一向喜歡這些糯米做的東西,平日齊豫白管得嚴,不準廚房給她做這些不易消化的東西,也就隻有端午這天,她才能吃到,心心念念了一整年,剛剛才嘗出點味道,她自然不肯就隻吃這點,便跟齊豫白商量道:“我再吃一點,就一點。”

她這會就跟個老小孩似的,為了一口吃的,語氣都帶了些討好。

偏偏齊豫白仍皺著眉,不肯退讓,“您忘記您去年端午連著吃了三個粽子,後來請大夫的事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