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雲知道她要問什麼,溫聲答道:“奴婢讓姬青一路跟著,他回傳話說是二小姐出了巷子後套了一輛馬車,他見馬車朝朱雀巷去沒再跟。”
蘭還未說話,時雨已在一旁嘲道:“都被人這樣待了,她居然還想著回去,咱們這位二小姐也當真是一點臉麵都不要了。”
她這話說得頗些幸災樂禍。
若說今日最痛快的,莫過於看到顧情被人拋棄。這麼多年,主子為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和羞辱,在能讓她嘗一嘗主子從受到的苦,她怎能不高興?
蘭倒沒什麼高興不高興的,聽到這話也隻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顧情會做什麼選擇,與她無關。逢天青出喊她,說是齊豫白話要與她說,好她也話要與齊豫白說,朝人一頜首,與她們交待一句“去準備茶水”轉身打簾進屋。
屋中。
齊豫白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裳,他素日除了官服之外多穿灰、青二色,此時他換了一身灰色直裰,沒了身上的那些血汙,他看著和從並無二樣,見蘭進朝她一頜首。
“天青說外麵的事已經處理好了,你不必擔心。”
蘭點頭,垂著眼簾答道:“我已經知道了。”她坐在椅子上,明明這裡是她的府邸,她最該自在才是,可麵齊豫白,她卻些坐立難安。
自責壓抑著她的心情,讓她無像從那樣麵齊豫白。
齊豫白這樣的人,一點點關鍵就能理清案子的頭緒,要不然也不會在大理寺任職三年就屢破奇案被陛下賞識,大理寺曾人雲,再厲害的犯人到了齊少卿麵也無處遁形,蘭麵上的那些表情,他隻消一想也就清楚她是為什麼緣故了。
他問蘭,“在自責?”
蘭怔怔抬頭,她沒想到齊豫白會那麼輕易地猜中她的心思,與他那雙漆黑沉寂的鳳眸上,她抿了抿乾澀的唇垂下眼簾,她啞著嗓音,艱難吐聲,“是。”她心中的自責,無意識地攥住自己的衣擺,“如果不是為我,您不會受傷。”
齊豫白見她自責而低頭,不由蹙眉,他不喜歡她這樣,他仍坐在椅子上,目光卻落在蘭的身上。
“顧蘭。”他輕聲喊她。
這是這一世,他們相識至今,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
蘭愣住了,她訥訥抬頭,看到那雙熟悉的鳳眸,聽他說,“你不該拿彆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你要怪,可以怪蕭業,你可以怪他事莽撞,怪他死纏爛打,怪他失去智而失傷人。你甚至可以怪我,怪我未經過你的同意出,怪我介入你的生活而讓他人誤會。”
“你唯獨——”他看著她,沉聲,“不該怪你自己。”
看著蘭困惑不解的雙目,齊豫白與她解釋,“如果今日我沒出,蕭業也不會誤會你,我自然也不會受傷,與其說是你連累了我,倒不如說是我害你被人誤會。”
“這樣說的話,該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不,不……”蘭聽到這,忙道,“這怎麼能怪您,您是幫我的。”
齊豫白沒說話,隻靜靜地凝望她。
明明是這樣冷清的一個人,可蘭卻從他的身上受到了許久不曾見過的溫暖,齊豫白的溫暖不像盛夏的驕陽,他的溫暖更像是冬日的暖陽,雖然不夠炙熱,卻能在冰冷的日子裡一點點溫暖你的肢百骸,讓你在寒冬之中舒展自己僵硬的身子。
蘭心中的那抹自責為齊豫白的這番話減輕了不少。
他好似總子開解她說服她,蘭心中這樣想著,看著靜坐在那如青竹一般的齊豫白,那份被她封閉壓抑多日的波瀾再一次悄悄冒出頭。
“主子。”
門外忽然響起停雲的聲音。
蘭濃睫微顫,等回過,想到自己剛剛在想什麼,她心下一顫,連忙收回目光,勉強用從的嗓音說道:“……進。”
停雲是進送茶的,可齊豫白卻沒留下喝茶,天色漸晚,他看到了蘭的不自在,當著停雲的麵起身和蘭說,“我走了,祖母那邊你不必擔心。”
蘭一怔,卻也沒留他,隻跟著起身,“我送您出去。”
齊豫白搖了搖頭,折騰了一晚上,她縱使強撐著,眉眼之間也已疲憊之色,他不忍她再奔波,溫聲,“幾步路的距離,你去休息吧。”
他說完抻了抻袖子往外走。
蘭還是堅持把人送到院子,目送他離開的身影,漆黑夜中,燈火搖曳,而他遠去的身影一如從挺拔,想到自己的那抹心思,蘭的紅唇再一次輕抿起。
她很少這樣的時候,或許是為自小的經曆,她一直都習慣並且擅長把控自己的情緒。
當初喜歡蕭業,發得不到相應的回饋,她也就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把那份付出去的情意收回了,她以為她齊豫白的那份心動,隻要藏好,過陣子也就消失了,可如今她才發,這一份心動不僅沒消失,甚至隱隱快些壓抑不住的趨勢了。
這種覺讓蘭覺得些陌生,還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最好的辦就是離齊豫白遠些,可經此一事,她哪裡還這個臉離開齊豫白?
輕輕歎了口氣。
身邊停雲以為她累了,不由輕聲勸道:“主子,夜深了,我扶您回去歇息吧。”
蘭卻搖頭,“我去廚房一趟。”
猜到她這個點去廚房肯定與齊大人關,停雲未阻止,隻說,“我和您一起去。”
“不用,你回去吧。”
蘭說完也未理會停雲自顧自往廚房走去。
“怎麼隻你一個人在這?”時雨送完齊豫白主仆又吩咐單喜看好門回,瞧見隻停雲一個人在院子裡,不由朝周看去,“主子呢?”
“去廚房了。”停雲答。
“廚房?”時雨一怔,“主子這麼晚去廚房做什麼?她想吃東喊鄭媽媽她們去做是。”她說著想抬腳追過去,卻被停雲拉住了胳膊。
“怎麼了?”時雨止步回頭。
停雲猶豫一會才說,“……你覺得齊大人如何?”
“齊大人?”經曆今晚的事,時雨齊豫白的好那是唰唰唰往上漲,雖然依舊懷揣著敬畏,也沒像從似的那麼怕他了,此時聽停雲問起,她自是毫不吝嗇誇了一番,誇完才覺不,她狐疑地看著停雲,“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你……”
她忽然瞪大眼睛,“你不會……”
停雲迎著她的目光,額角直抽,她沒好氣地敲了下她的腦門,低聲啐道:“你想什麼呢?我隻是在想……”她看著蘭離開的方向,輕聲說,“若是主子能嫁一個這樣的夫君,日後我們也就不用擔心她再被人欺負了。”
時雨倒是沒想過這個,此時聽停雲說起,她仔細想了想,發覺兩人無論是脾還是外貌都十分登,要是真能在一起,主子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被蕭家那些人找麻煩了!
就是……
“可主子和齊大人的心思?”她些遲疑,“主子不是說以後都不嫁人了嗎?”
“我看主子並非齊大人無意。”停雲伺候蘭多年,這一點,她還是能看出的,“隻不過主子受過傷,想再進入一段情難免些猶豫。至於齊大人——”說到齊豫白,她方才擰眉,這個男人心思太過深沉,實在不太容易堪破,不過比他主子和其他人的態度,還是能察覺出不同的。
“左右齊大人如今也沒心上人,咱們主子近水樓台,大不了我們多給他們創造機會就是。”
“主子這樣好的人,任誰接觸過,都會喜歡上的。”
時雨一向是主子天下第一好的子,聽到這話,連連點頭,“那我們怎麼製造機會?”
停雲抿唇。
好瞧見遠處小紅蹦蹦躂躂往這跑,她眸光一動,喊人,“小紅!”
*
齊豫白不知蘭這兩個丫鬟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蘭又去了廚房,他走在回齊府的路上,到了齊府也沒發竹生的蹤影,問天青,“竹生呢?”
從這種時候,他早就迎出了。
天青跟在他身後,聞言輕輕抿唇,低聲答道:“他今日太莽撞了,屬下罰他在院子裡跪著,等候您的發落。”
齊豫白輕輕嗯了一聲,沒多說,他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鬆芝苑,到那的時候,齊老夫人果然還沒睡,一聽景蘭傳話,她立刻就站了起,見齊豫白連衣裳都換了,更是皺眉,“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這麼晚才回?”
外頭的事都被齊豫白吩咐壓了下。
齊老夫人隻知道蕭家人找上門,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他受傷了。
“您彆擔心,都已經解決了。”齊豫白說著扶住齊老夫人的胳膊,等扶人坐到羅漢床上,方才與她說起外頭發生的事,他知道蘭的脾,縱使他說沒事,改日她肯定還是會過請罪,未免日後說起,祖母再擔憂,他藏露六的與人大概說了。
受傷的事,他也說了,隻是掩藏了傷勢的嚴重罷了。
可即使如此,齊老夫人還是氣得拍桌,她平日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樣,今日卻拉著臉,“這蕭家如今事是越越過分了!上一任成伯爺也算得上是難得的英雄人物,那會你祖父還經常與我誇讚他,沒想到他這幾個後代是一個不如一個。”
齊豫白此並沒多談的意思,聞言也隻是淡淡道:“蕭家日後若還是這樣事,遲早自取滅亡。”
上一世蘭走後,蕭業和顧情鬨得不可開交,沒幾年,蕭家也跟著落魄了。
這一世,若是蕭明川能真的遵守承諾不再打擾蘭,他也無所謂蕭家是否存在,可若是蕭明川再像今晚這般,他也不介意讓蕭家早些滅亡。
齊老夫人聽到這話,抿唇,她臉色仍舊不大好看,想起蘭又問,“呢,她沒事吧?”見他搖頭,她方才鬆了口氣,餘後卻又是一歎,“也是可憐了這孩子,都分開了還要被人這般待,你明日開始繼續派人看著顧宅一些,她是事也藏在心裡的子,我怕回頭蕭家母子再找她,她受委屈。”
“孫兒知道。”齊豫白點頭。
齊老夫人又問了幾句他的身體,原本還想喊人去請大夫,被齊豫白壓了下。
“就是些皮外傷,已經上過藥了。”
“你當我不知道你,你就是十分痛也能裝出一分的樣子。”齊老夫人沒好氣,又些撒氣,“我管不住你,也懶得管你,你記住,身體是你自己的,我年紀大了,左右沒幾年好活,可還年輕,你要是不把自己身體照顧好,看你以後拿什麼照顧!”
齊豫白聽到這話,倒是難得沉默地沒答話。
他上一世其實也算是早逝了,那會心中無牽掛,生死他而言都不是什麼大事,甚至到死亡那一刻,他都覺得是種解脫。可如今……他輕輕抿唇,半晌過去,他握著齊老夫人的低聲說,“孫兒知道了。”
齊老夫人見他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也未再多說。
她折騰一晚上早就累了,這會心事已了,困頓也就湧上眉間,齊豫白親自扶她進裡間歇息,他親力親為,等人洗了臉,又親自服侍人睡下,等她睡著才離開。
走出鬆芝苑,剛到長廊就見不遠處個梳著雙丫髻的紅衣小丫鬟跑過。
認出是蘭身邊那個叫小紅的丫鬟,齊豫白停下步子。
小紅得了停雲的吩咐,明明已被蘭交待,還是笑盈盈與齊豫白說道:“大人,主子給您煮了補湯,您記得趁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