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情還沒醒來。
她昨夜失血過多,又或許是在昏迷前被蕭業那般對待讓她無法麵對,因此便一直沉睡不醒。
王氏坐在床邊,看著這個自從找回來後便疼惜萬分的小女兒,她小臉發白,纖細的脖子上包著一圈紗布,從前嬌豔欲滴的紅唇此時沒有一絲血色……若是從前看到這副畫麵,王氏估計自己都快心疼死了,可如今也不知怎得,她的內心竟然很平靜。
這一份平靜之餘還有一點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昨晚睡著後,她又做了一個夢,那個夢中,情兒每次都會哭著跑來找她,她從不提蘭因,甚至在雪芽控訴蘭因的時候還會替蘭因說話,可便是這般,她麵對蘭因時便更為惱怒和指責。
她覺得蘭因作為姐姐一點都不疼惜妹妹,反而情兒處處維護她。
她還看到她是怎利用自己的可憐和柔弱讓蕭業對她心軟。
從最開始的假成親,隻想要一個棲身之所,最後一點點軟化蕭業,讓對蘭因生厭,而她趁勢拉攏住蕭業的心。
她或許不曾做過什惡毒的事,但她隻需哭一次,隻需說一句“姐姐什都沒做,是我不好”,就足以讓關心她的惱怨蘭因。
今早醒來,王氏坐在床上大汗淋漓,她不住喘著氣。
她想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情兒不是這樣的,可她仔細回想這些年,回想情兒剛被找回來的那幾年,好像也是這樣,她從來都不說什,但隻要她哭一回,她就會以為是蘭因對她做了什,亦或是維護蘭因的那群對她說了什不好聽的話,於是,她對蘭因便越發不喜。
“唔。”
顧情終於醒了,她睜開眼,睡得太久,她並不適應這會的光線,抬手覆在眼睛上又過了一會方才睜開眼,與床邊的王氏四目對,她喊,“母親。”
昨兒那一劍傷了她的喉嚨,她此時聲音沙啞。
不禁蹙眉。
她實在沒想到方淮葉居然會要她的命,又想到蕭業的舉動,她心裡便越發哀傷起來,每次都是這樣,每她以為還愛著她的時候,都會拋下她離開。
“在想什?”耳邊傳來王氏的聲音。
顧情能感覺到母親這會聲音有些淡漠,看著她的眼神也沒了從前的關切,可她隻她是在生她的氣,她心裡也有自責和愧疚,可但凡有彆的法子,她都不會做這樣的事。
“母親,您彆生我的氣了。”她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牽住王氏的袖子。
王氏沒有從前的心軟,她仍目光淡淡看著她,半晌才開口,“你現在怎想的?”
顧情知她說的是什,不知該怎回答。
“你既不說,那你便聽聽我的話。”王氏看著她說,未聽到她的聲音,她也沒有停頓,“等定下你姐姐的親事,我們便回臨安,昨的事瞞不住,但臨安與汴京隔甚遠,何況那邊都是我們的,便是旁知曉也不會說什,到了那,你想嫁便嫁,你若不想嫁,我便養你一輩子。即便我百年以後歸去,也會替你操持好後麵的事,自有照顧你。”
顧情想也沒想便張口說道:“我不要嫁彆!”她說得太急,一時忍不住咳嗽起來,牽扯到脖子上的傷口,又有血絲冒了出來。
王氏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心裡剛升起一片漣漪便又想到那兩個夢,她捏住拳頭抵在膝上,沒去安慰,仍沉聲她,“不嫁彆,你還是要嫁蕭業是嗎?”
“母親!”
顧情亦紅了眼,“我為什不能嫁,你也看到了,昨來救我了,心裡是有我的,隻是一時忘不掉姐姐,難道就因為曾是姐姐的夫君,所以我就連喜歡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她一口氣說完這番話都已經做好被母親訓斥的準備了,未想這次她麵前的婦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隻是目光陌生的看著她。
“有,你然有。”
陡然聽到這一句,顧情還有些怔忡,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她目光呆滯地看著王氏,聽她繼續說道:“既然你那想嫁蕭業,連對你做的那些事你都能置之不理,那我也不攔著你了。”
“母親?”
顧情徹底愣住了,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隻與你說一句話,這個男是你死活要嫁的,以後你是好是壞,那都是你自己的果,即便後蕭業負了你,那你也隻能自己擔著……”直到現在,王氏心中還揣著一份希冀,她希望借此可以讓顧情清醒,她和顧情說,“情兒,你仔細想想,若心裡真的有你,昨晚豈會著這多的麵這樣對你?隻是出於一份好心去救你,並不是因為愛你,而且有妾室有兒子,你即便嫁過去也不能獨占這個男,甚至以後可能還會有彆的女。”
“這樣,你還要嫁嗎?”
她看著顧情小臉蒼白,看著她麵上流露出遲疑的表情,可就在她以為顧情會反悔會醒悟的時候,見她目光一定,依舊執拗道:“是,即便如此,我也要嫁。”
“我信一定會愛上我的,就像從前一樣。”
王氏眼中的那抹希冀消失,看著顧情的目光徹底變得失望起來,她一言不發起身。
身後傳來顧情的聲音,“母親!”
“既然這是你自己選擇的,那以後你是好是壞,都與我,與顧家無關。”王氏頭也不回往外走。
顧情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心裡第一次對除了蕭業之外的事產生了恐慌的情緒,她看著母親一步步往外走去,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
可她又覺得不可能,母親怎可能不管她?何況她也信,隻要嫁蕭業,一定會回心轉的。
這樣一想。
顧情心裡的那點恐慌也就漸漸消失了。
蘭因知曉顧情和蕭業定親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這半個月發生了許多事,方淮葉還是沒被抓到,通緝令貼了滿城也沒能找到的身影,不知道是還在汴京還是已經離開了。
雪芽死了……
在顧情被找回去的那一夜,蘇媽媽就把雪芽遞交到了官府,聽說是沒能挨過刑罰,就這被草席一裹扔到了亂葬崗。
不過這陣子城中最沸沸揚揚的還是關於蕭業和顧情的事,那晚四尾巷兩的事到底還是沒能瞞下,她聽說成伯夫最開始怎都不肯同顧情門,後來也是被城中的流言弄得沒法子了,這才被迫答應,提了不少要求。
中有一條——
“即便顧情登門也無管家之權,依舊由許氏打理家中業務。”
哪有世家大族,妻不管家,由小妾管家的?
王氏自然不肯同。
可過了幾,她還是同了。
蘭因想,大概是顧情那邊鬆了口,她心中不禁感歎顧情對蕭業的感情是真的深,為此連自己那點體麵都不要了。
“不過們這親事怎定得這急?”停雲有些疑惑,“便是普通家納彩名納吉也得折騰個小半個月,更不用說後麵的請期了,怎們下個月便要成親了?這點時間,那些事來得及嗎?”
“今許姨娘身邊的蓮心過來送東西,我特地了一句。”
時雨語氣驕傲,一副自己打聽了什不得了的事,“她說,成伯夫原本就不肯那位門,自是不想她留什麵子,至於夫怎肯同,那自然是那位的功勞了。”
“不過她也是真的心急,這是生怕自己嫁不那個地方嗎,巴巴得連最後那點臉麵都不要了。”
“好了。”蘭因在翻看許氏送過來的那些花樣和衣服樣式,這陣子她們雖然私下沒見麵,但東西往來不少,她發現許氏在這塊還蠻有賦的,中有些樣式是後麵幾年會流行的款式。她頭也不抬,一麵看,一麵淡淡吩咐,“與我們無關的事便少說幾句,免得外祖母聽到。”
兩個丫鬟忙答應一聲。
說話間,紅杏過來傳話,“主子,夫來了。”
“她來做什?”時雨蹙眉嘀咕。
蘭因也淡淡抿了下唇,自打花燈節那後,她和王氏便未再見過麵,也不知她今突然過來做什,想尋個由頭不出去,聽紅杏說,“好像是夫請她過來為您和大商議婚事的。”
前些子蘭因和齊豫白的八字已經合過,今是到了納征和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