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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鳶服完藥之後,王觀南便繼續趕車送她去許昌,因之前那一番停頓,等她到許昌的時候,已經是第天清晨了,城門剛開,是進進出出的人,不許昌不大,人也不算多,馬車很快就順著人-流進城了。
等進了城,王觀南知道許昌前幾日出現了疫症,如不是沈鳶及時現,擴散開就徹底完了。
這事,王觀南是在一家早飯攤上知道的,說話的那些人自然不知道沈鳶便是那位女大夫,根據他們的描述,王觀南幾乎是立刻就確認了那位女大夫的身份,怪不得昨天她這麼晚到……他朝沈鳶看去,看著她平靜的神,他的眼中卻有著隱藏不住的擔憂。
看著這樣的王觀南,沈鳶沉默地抿了下唇。
自打昨兒夜裡那番話後,他便再未主動與她說一句多餘的話,就連眼神接觸很少,似乎是怕她說出什麼他不喜歡或者不想聽到的話,所以故意躲著她。
沈鳶有些無奈。
沈鳶自然也聽到了。
聽身邊那些百姓說著感激的話,沈鳶並沒有多餘的反應,這些年她跟著師父懸壺濟世,人感激慣了,最初還會有些不好意思,現在也已經習慣了,對她而言,她隻是做了她應該做和想做的事,不值得他們這般道謝。
她神色自如喝著豆漿,能感覺到王觀南在看她,隻是等她抬頭,他又垂下眼眸避開了她的視線,什麼沒說。
從前那個“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今朝有酒今朝醉”,喜歡什麼就一擲千金,無關有用無用的少年如今是真的成熟了許多。
沈鳶還現他買了一雙繡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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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雙鞋子的大和樣式,顯是買給她的。
豆漿很好喝,她卻沒什麼胃口,沒喝幾口,她就開始起呆,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王觀南。
等吃完早飯,知道她還去那戶人家看看的時候,王觀南也沒說什麼,隻是讓她先回馬車。
沈鳶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依照現在兩人的關係,她也不適合去問,他讓她先回,她也就回去了,直到看到他大包包拎著不少東來,她知道他先前是去買東了,看了一眼他買的那些東,是些實用的,吃的、用的,大約是先前在早飯攤聽說那戶人家得清貧特地去買的。
沈鳶心裡是有些無奈的,王觀南的那番話,也他如今的反應。
她是真的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從王觀南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從前你拚命追逐卻對你不不睬的人終於看到你的好了,甚至回頭追逐你喜歡你了,高興嗎?沈鳶想,她應該是高興的,可高興之餘多的卻是悵然。
這一番話終究是來得太晚,她最難受的那段時間已經靠自己自愈了。
沈鳶有些驚訝,正想和王觀南說什麼,他卻已經低著頭放下了車簾。
她的紅唇還微微張著,想說的話卻再次卡在了喉嚨裡,沈鳶看了一眼還在微微浮動的布簾,沉默一瞬後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子,大約是昨日走得太久,鞋麵看起來倒是沒什麼,鞋底卻顯有些薄了,沈鳶沒想到他會觀察得這麼仔細,心緒一時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坐在馬車裡,隔著一層布簾,她看不到頭的王觀南。
昨夜那一番話還猶在耳旁,繞梁不絕。
可如今——
她實在沒這個心,也沒這個心思了。
她從前以女人的歸屬就是成親嫁人、相夫教子,可走出金陵之後,她知道以前的自己得有多麼狹隘,這世上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她很喜歡也很享受如今的生活,也不想再了誰改變或是停下自己的腳步。
也許早幾年,他們之間還有可能,那個時候,她多喜歡他啊,喜歡到看到他就忍不住笑,喜歡到他無論做什麼,她心跳如擂,喜歡到總是忍不住跟著他,不自禁想起他,喜歡到……她甚至偷偷連他們以後的孩子叫什麼想好了。
那個時候王觀南若是來找她,她肯定想不會想就會和他在一起。
即便旁人嘲笑。
……
馬車一路向東前行。
王觀南雖然沒來,這戶人家還挺好找的,方圓幾裡就這麼一戶人家,還染了疫症,孤零零地坐落在那,即使沒有沈鳶的指點,他也能找到……這讓他有些慶幸。
懷著這樣的心思,沈鳶雖然一路沉默,心裡卻是打算等到了地方,還是和王觀南說清楚。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歡她,還是多年的執念讓他放不下。
不必了。
昨夜風大,他冒著寒風一路前行,一夜未睡,身上又就隻有這麼一件衣裳,估計是染上風寒了。她皺著柳眉挑起車簾,正想問問王觀南難不難受,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沈大夫,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沈鳶抬頭,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是與她一起診治的陳大夫,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他問,“這位是……”
沈鳶和人打完招呼後,解釋道:“是一位故交,知道我來,特地送了一程。”
他實在不知道這個時候若是和沈鳶說話,她會說什麼。
想不用想,肯定是拒絕的話,他不想聽,所以儘量避免著與她接觸,直到馬車停在一戶農家前,他開口,“到了。”
沈鳶察覺到他的聲音有些啞。
正好王觀南也拿完東抬腳去了裡麵,沈鳶那一番想問的話便也隻能先按捺了下來。
她看著王觀南離開的身影,應了好,等替虎爹娘診治完出來的時候,沈鳶想找下王觀南在哪,就聽到前麵傳來一陣說話聲,“大哥哥好厲害啊!”
是虎的聲音。
說完之後,她看了一眼身邊的王觀南。
王觀南對這個回答並沒有多餘的反應,他跟陳大夫拱了拱手便沉默地去拿馬車裡的東,從始至終,他沒有看沈鳶,也沒跟沈鳶說一句話。
沈鳶倒是有心想問他下他的身體狀況,還沒來得及開口,陳大夫便走了來,“對了,沈大夫,你再去看看,我今天看了下,虎他爹娘也已經好了許多,就是身子看著還有些虛。”
憨頭憨腦的男孩聽到聲音轉頭,看到沈鳶的時候,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一蹦跳朝沈鳶跑來,笑著喊她,“沈姐姐!”
沈鳶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問他身體怎麼樣了。
“沒事了,我昨天還爬樹摘棗子了!”虎鼓著身板一臉驕傲地說。
虎年紀,病症也是最輕的,經前幾天的治療,他爹娘還病著,他卻已經跟個沒事人一樣了。
“虎。”
她喊了他一聲。
倒也不意。
他從手就巧,又慣愛做這些玩意。
說起來,他也送她,隻不是個木雕,一個像極了她模樣的娃娃。
沈鳶替他診了下脈,現他脈象平和,又觀他氣色,並無大礙,便也沒有讓他去歇息,隻是叮囑了一句,“你身體好,不能一直跑,注意休息,知道嗎?”
她語氣溫柔,虎自然連連點頭。
沈鳶想起出來時聽到的那番話,不由往前看,她找的那個男人就坐在院子裡的木凳上,手裡拿著幾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草,竟是編了一個蜻蜓……
看著他那張天真爛漫的臉,沈鳶收攏思緒,她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沒事。”而後抬腳朝王觀南走去。
王觀南看到她來卻立刻不安地站了起來,“我去看看水燒開沒有。”步子還沒邁出,袖子就沈鳶牽住了。
整個人僵在原地,王觀南身形緊繃,一動不動,他從前不知想多少回能與她這般親近,可此刻的親近對他而言就像淩遲前的斷頭飯,就跟昨天晚上一樣。
那個時候她愛不釋手,整日放在枕頭邊,看著它能入睡,甚至還求他想讓他再雕一個他,隻是那會王觀南不耐煩並未同意,後來……後來她離開了金陵,不肯再帶任何屬於他的東,那個木雕娃娃也就她放在了老宅的木箱裡。
想到去的事,沈鳶還是會忍不住怔忡,直到袖子虎牽住。
“沈姐姐,你怎麼了?”虎仰著頭問他。
原本篤定的決斷在看到王觀南這副模樣後竟有些說不出來了。她沉默了許久,最終看著他眼下的青黑,還有他那幾乎乾啞到聽不出原聲的嗓音,閉目開口,“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給你熬藥。”
她說完便鬆開手,轉身離開。
王觀南看著她離開的身影,麵上也未輕鬆。
他能走掉的,沈鳶就那點力氣,他輕輕一掙就能走掉。
可他能又走到哪裡去?她若想說,即便他怎麼逃避沒用,在人眼中肆意風流、落拓不羈的王四爺此刻低著頭,他彎了從來孤傲的身體,閉著眼睛,滿麵頹容,不等沈鳶開口,他就啞聲說道:“就隻是這樣跟著你也不行嗎?”
帶著懇求的聲音刺得沈鳶的心有些酸疼。
“沒事的。”虎跟個大人似的拍了拍王觀南的胳膊,安慰他,“沈姐姐特彆好說話,隻你好好跟她道歉,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會嗎?
王觀南抬眸看向那間門戶大開的柴房,心下微動。
“大哥哥,你和沈姐姐吵架了嗎?”虎仰著頭眨巴著眼睛問他。
沒想到一個孩能看出他跟沈鳶的況。
王觀南扯了扯唇,想笑,最後卻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啊。”
她不需這個錢,可虎一家人需,她把賞銀留給了虎一家人,在他們的再挽留下笑著和他們告彆,她從前很不喜歡分彆,可這些年卻早已習慣了分彆的滋味,即便再不舍也能笑著與他們告辭。
她沒讓他們送,一個人走了出去。
來時一個包袱,走時還是一樣,唯獨多了一雙繡花鞋。
……
沈鳶沒有在許昌待很久。
天後,虎一家人徹底痊愈,官府也派了人來,許昌的知府大人很感激她,想請她去城中參加答謝會,沈鳶卻沒答應,她原本就不是了那些聲留在這,不官府送的那五十兩賞銀,她還是拿了。
沈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氣色已然好了,便道:“我們聊下。”她說完,抬腳往走去。
王觀南聽到這話心下一沉。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他猶豫了下,還是立刻跟了去。
王觀南站在馬車旁,他這幾天也待在虎家,平時會幫著做些需力氣的雜活。
“去哪裡?”看到沈鳶來,他立刻出聲詢問。
這幾天他和沈鳶雖然還是沒怎麼說話,沈鳶也沒有再趕他走,這讓他不由生出一抹錯覺,或許她已經原諒他了,或許她……
看著她鞋子和裙角濺了淤泥,王觀南不由皺眉,沈鳶卻沒當一回事,甚至看到王觀南的表,她還笑著說道:“端州水患那次,我和一群流民擠在一起,彆說水坑了,就連下著雨的破廟也住好幾天。”
似乎沒想到她會與他說起這些事,王觀南有些驚訝,聽她說的內容又不忍皺眉。
他沒想到她還遇水患。
羊腸道。
沈鳶一個人走在前麵。
昨兒夜裡下雨,路上有不少水坑,即便再怎麼注意,有時候也會不幸中招。
王觀南卻聽得心驚肉跳,他沒想到這六年她是這樣來的,他看著沈鳶恬靜的側臉,看著萬道金光下,她溫柔的眉眼,薄唇幾張幾合,最終能吐出的竟隻有個字。
“……對不起。”
懊悔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他的肩上,讓他喘不來氣。
“怎麼會遇水患?”
“師父在端州有個好友,我和他去參加他那位好友的生辰,後來碰水患索性就留下來幫忙。”沈鳶的聲音是天生的金陵調子,即便這些年走南往北也未變,還是那副溫柔的調子,她絮絮與人說起這幾年碰的事,端州水患、雲南蟲穀、大漠黃沙……也曾遇盜匪,甚至還跟師父馬賊綁。
這麼多驚險的事,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就像是午後在自家庭院看了一本閒書喝了一盞清茶,平淡極了。
沈鳶輕輕歎了口氣。
她回望身後的青年,他低著頭,還是能夠看到他臉上的懊悔。
“觀南。”
如當初他沒那麼任性,沒那麼驕傲,她又怎麼可能遇到這些事?差點,差一點他就永遠失去她了。想到她曾經遇到的那些事,王觀南的眼眶通紅,脊背也忍不住佝僂了一些。
“對不起……”
他沙啞著嗓音重複呢喃。
“回去吧,我聽因因說你如今和老夫人住在一起,不讓她擔心。”
“我也該走了。”
她原本是打算去昌縣找到師父後就和他一起去汴京保和堂幫師兄的忙,可昨日收到師父的信,他說去潁州那邊找仙草,怕他出事,沈鳶自然不敢讓他獨去,也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她也好好放鬆下,希望等之後去汴京的時候,她和王觀南即使麵也能夠坦然相處。
她輕聲喚他的字,看到他身形微顫,溫聲說,“我還是昨夜那句話,我從未怪你。”
王觀南沒說話,他仍低著頭。
沈鳶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又開口,“我也相信你對我的愛是真的,可我已經不需了。”她看到他濃密睫毛下濕潤的眼眶,那雙曾經無數次入她夢的桃花眼就這樣濕漉漉地看著她,沈鳶他看得,心有些亂,這一些,還不足以讓她改變她的心意。她沒有避開他的眼睛,就這樣看著他,緩緩說,“你還年輕,這世上喜歡你的人有許多,不再耽誤在我的身上了。”
沈鳶抬腳離開。
這一次,王觀南沒有出聲留下她,也沒有跟著她離開,沈鳶坐上官府替她準備的馬車去往潁州。
車簾風卷起。
擦肩而的時候。
她的袖子王觀南牽住。
牽著她袖子的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道,就連手指有些微微白了,沈鳶沒說話,隻垂著一雙眼睛看著他那隻手,不知道去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隻有一會,那隻手便鬆開了,它頹然地垂在身旁,就像他的主人一樣,一點精氣神沒有。
她以說清楚後,她會輕鬆的,可想到他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她的心裡就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很難受。
不沈鳶並不擔心。
時間從來是最好的治愈品,當初那麼難受也來了,如今也一樣。
她能夠看到依舊留在原地的王觀南。
寒風卷起他的頭,他還抬著頭凝望她離開的身影,起初沈鳶還能看清他的臉,可等馬車遠去,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到最後變成一個虛無的黑點,她便什麼看不到了。
收回目光,沈鳶靠回到馬車裡。
剛剛還哭叫不止的老人這會倒是安安靜靜,甚至稱得上有些乖巧,他看了看沈鳶,咕噥道:“我這不是想給你開開眼嗎。”
他聲說,女子一瞪,忙又道:“好了好了,我不了不了。”
“以後也不許再做這樣危險的事。”眼老人一雙眼睛亂轉,顯然是沒有聽進去,沈鳶垂眸,靜默許久後說,“這世上我隻有您一個親人了,您是也走了,我就真的隻有一個人了。”
*
半個月後,潁州宣山。
“哎呦,我的仙草!”一個衣著襤褸,頭花白的老人看著萬丈懸崖,吱哇哭叫。他身邊站著的女子倒是貌美,即便衣服沾了塵土,也還保持著慣有的端莊,隻是語氣顯帶了點指責,“您就記得仙草,我是晚來一步,您是不是跟著您的仙草一起下山了?”
沈鳶卻皺眉。
這會天色已暗,等她下山再上山,不知道得多久,何況這深山野林也不知有沒有猛獸,她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留在這。“我先扶您下山,我看半山腰那邊有座亭子,待會您在那歇息,我再去山下找人。”
老人其實不重。
老人最怕她說這樣的話,他自己早已把生死看淡,今天死天死一樣,死前是能再看下仙草,他還覺得自己賺了。這是換作他其他徒弟說這樣的話,他隻會翻白眼讓他們滾,偏偏說這話的是沈鳶……老人撓了撓頭,最後看著沉默不語的她隻能告饒,“行行行,我以後絕對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
生怕她繼續說,老人忙道:“你快下山找人吧,我就在這等著你。”
他之前傷了腿,不好走路。
此時天色已趨近昏暗。
紫紅色的晚霞下,沈鳶抬頭,一張熟悉的麵貌落入她的眼中,是沈鳶怎麼也沒想到的王觀南。
“你……”她怔怔看著人。
沈鳶撐著他還是覺得有些累。
“還行嗎?”老人怕壓垮自己的徒弟還一直吊著自己的身體,沒把所有的份量壓到她身上,即使如此,沈鳶也已經氣喘籲籲了。
“可以。”沈鳶咬著牙,吊著一口氣繼續攙著老人下山,山路本就崎嶇,她又連著趕路已經許多日不曾歇息好了,頭暈目眩間,她一不心踩到一顆石子,整個人便趔趔趄趄晃了起來,怕把老人摔倒,沈鳶變了臉,正想把自己當肉墊,一隻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人扶住了。
有王觀南的幫忙,下山變得簡單了許多,可沈鳶的心卻變得十分複雜。看著王觀南背著師父走在前麵,沈鳶還是沒忍住皺了眉,她是今日到潁州的,能這麼巧出現在她麵前,看來他還是跟了她一路,平複下去的心再次變得起伏起來……
到了山下。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
王觀南卻不敢看沈鳶的眼睛,他在她的注視下垂了眼睫,匆匆一句“先救人”便走到老人的麵前,“老先生,我背您。”
“啊?”
老人也有些沒反應來,不有免費的苦力,他自然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徒弟吃苦,他哦一聲趴到了王觀南的背上。
宣山本就不大,山腳下一共幾十戶人家,姓李,這幾日孫老先生就住在這李家村的裡正家,他看著瘋瘋癲癲,一手醫術卻沒得說,來的那日就治好了裡正家那位咳了十多年的兒子,自此之後,整個李家村拿他當活神仙看。有婦人這一通喊,許多人家出來了,看到老神仙受了傷,一群人自地開始幫忙,倒是沒請大夫,沈鳶和孫老先生自己就會看病,隻是托人準備熱水又了一些草藥,沈鳶一通忙,等婦人送了吃的進來,她那心大的師父渾然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開始坐在床上吃喝起來,沈鳶卻沒什麼心,想到王觀南……她起身往走。
可麵卻沒有王觀南的身影,他出現得無聲無息,走得也無聲無息。
仿佛先前隻是沈鳶的一個夢,他根本沒出現。
山野人家路上自然沒有燈火,不好在今晚天上星子不少,月亮也很圓。
再往裡頭走些,便有人家了。
“哎呀,這是怎麼了?”一個穿著藍布棉襖的婦人正好推門出來,看到他們個人這副模樣,立刻叫了起來。
沈鳶點頭,手卻握緊。
然不是夢。
“您給孫神仙看病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頭看著,不剛剛突然走了,我問他不留下吃飯,他也隻是搖頭。”看了下沈鳶的麵色,婦人說,“沈大夫是想找他,我就讓我男人出去問問?”
“沈大夫,您怎麼出來了?”
“沒事……”沈鳶搖頭,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趙嬸,您看到我朋友了嗎?”
“那個跟神仙一樣的公子?”趙嬸笑著問。
這天,孫老先生坐在躺椅上吃著燒雞,看著心不在焉翻著書的沈鳶,忍不住問,“鳶兒,你和他是不是吵架了?”
沈鳶翻書的手一頓,“沒。”
孫老先生儼然不信,笑眯眯道:“我家鳶兒也會騙人了?”沒聽到沈鳶的回答,他也不在意,繼續吃著某人孝敬的燒雞含糊道,“我看他挺好的,樣貌配得上你,身家應該也不錯,最主的是了你一直留在這破地方,唔,你是喜歡人家就彆跟人家鬥氣了。我當初就是跟你師母鬥氣,錯了幾十年。”
李家村不大,想找人很容易。
何況王觀南那樣模樣的人,隻他的人不可能忘記。
沈鳶沉默一瞬,還是搖了搖頭。她原本以王觀南的出現隻是一樁插曲,可之後陪著師父養傷的一個月,他幾乎隔差五就會出現一次,偶爾送來一些草藥,偶爾送來一些書籍、糕點還有師父心心念念的酒和燒雞……偏偏沈鳶就是不到他的人,就連想讓他彆送了不行。
沈鳶點頭,起身,“我去回信。”
寫完信出來的時候,師父已經不在院子裡了,沈鳶看了眼緊閉的屋子,不知道師父是不是想到師母心裡難受,她在院子裡站了一會,還是沒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
拿著信出門。
說到這,老人難得歎了口氣,神也變得落寞起來。
沈鳶沉默,隻能與他說起彆的事岔開話題,“師兄又來信了,知道您受傷,他很擔心,還想來看您。”
“他來做什麼?”孫老先生神色微變,然沒心思再去想以前的事,“你可彆讓他來,他那個人打就愛念叨,是來,我肯定他念死。”
宣山離市集有些遠,送信、拿信得托人。
這信便是有人送到沈鳶手上的,送信的是個年輕夥子,叫李旦,通文墨,在鎮上讀書,這兩日書院放假便回家歇息,沈鳶請他幫忙把信拿到鎮上,又留了錢,出來的時候,她卻沒有立刻回住處,而是猶豫了下,轉道去了裡麵的一戶人家。
她知道王觀南住在這。
她和師父還住在宣山腳下,卻沒有再住在裡正家,師父這腳得休養幾個月,沈鳶怕麻煩人家,便在旁邊租賃了一間空閒的屋子,平時由她自己照顧師父。
老人也隻是傷了腿腳,何況他麵子,除了吃喝也不需彆人照顧。
沈鳶一個人也夠了。
沈鳶想,應該是王觀南的人,她輕輕答了一聲“我”,裡麵安靜了一會就有人來開門了,倒是張熟麵孔。
“沈姐。”範吉恭聲喊她。
沈鳶點頭,看了一眼裡麵,院子裡空蕩蕩的,可老梅樹下的躺椅還在晃動,她長睫微斂,問他,“王觀南呢?”
站在門前,她了許久上前敲門。
“誰?”
是個陌生的聲音。
沈鳶朝他道了謝,而後直接繞他去了裡麵,等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她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前問他,“你什麼時候回去?”
無人回答。
範吉也早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就出去了。
“四爺他……”
原想按著人的吩咐說“不在”,可沈鳶看著他,淡淡一句,“我知道他在。”
範吉無奈,隻能指了一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