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啊——”
“我今年剛二十一,”顧淺眨眨眼,睨向胡子拉碴的大副,“你說你這聲叫得合適嗎?”
“……大妹子?”
顧淺:“嗯?”
“老大,”可真彆提他現在心情有多崩潰了,大副連忙又改口,匆匆忙忙就認了個新的頭兒,“老大!”
“彆介,你想認我都不想收。”
她道:“我還是更好奇你剛才說的那幾句話。”
“這、這不是一時口快嘛!”
被反揍得腫成一條縫的熊貓眼還在隱隱作痛,他是真不想再遭一回罪了。
大副欲哭無淚,生怕顧淺把那話當真要再跟他乾上一仗,恨不得穿越回幾分鐘前給當時大放厥詞的自己來上兩個耳光。
“您彆太計較——”
看他臉上的表情,倒真是為挽回後果做什麼都願意了。
眼見已經到了她想要的效果,顧淺就乾脆遞了個台階。
“那也行,”她道,“把我需要的給我就成。”
大副:“!!!”
這可太簡單了!
僥幸逃過一劫,大副滿麵喜色,麻溜兒的跟自家僅剩的最後一名船員兵分兩路。一人去翻衣服,另一人去找食物,反正他們現在也用不上,正好用這些東西把人給請走。
顧淺就留在夥房裡等著信兒。
他倆也沒讓她乾等多久。
“來了來了,”張保抱著鼓鼓囊囊的一包闖進來,“我找到了!”
“也不知道誰壓在箱子最底下的。”
他把包袱皮一解,“壓得我前兩天才不小心翻出來,想著沒用又給收起來了。”
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說是說壓箱底,有一層布蓋著,那件羽絨服居然比這船上的東西還要乾淨不少,除了疊出來的褶皺以外沒什麼彆的痕跡。版型偏瘦,一看就不是給男人穿的,可能是以前哪名船員想帶回去送給他相好的,可惜天災早一步到來,如今兜兜轉轉落到了張保手上。
跟張保這兒的收獲相比,大副那邊就寒磣得多了。
桌上零零落落地擺著兩三個他找來的罐頭。
“這個是冷凍土豆,”大副滿臉尷尬地挨個指過去,“那是圓蔥頭。我們本來也不剩多少吃的了,還沒來得及補充就……”
那兩排罐頭看著還行,過了這麼久還能吃的著實不多。
唯一可圈可點的是邊上還有一小罐金槍魚肉泥,但就這麼可憐的一丁點,被旁邊幾根乾巴巴的海帶襯得更磕磣了。
他忐忑地等著顧淺的反應。
“就這樣吧,”令鬼窒息的兩三秒過去,隻聽她道,“至少能撐幾天。”
大不了她到時候再找吃的。
兩具僵屍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俱是鬆了一口氣。
既然說好了拿到東西就走人,顧淺也不帶含糊的。她換上的羽絨服正合身,想了想,又要來個帆布包和兩根布條。
她把剛好夠裝那點少得可憐的食物的帆布包背在肩上,拽了拽另一頭拴在橫杠上的麻繩。確認它綁得還算穩當後,一個乾脆利落的翻身,越過了船邊上的欄杆。
麻繩上的毛刺被凍得堅硬,足以剌得人手心生疼。好在顧淺有先見之明,早用布條把雙手纏過了好幾圈當防護,她輕輕鬆鬆地滑了下去,隻在快挨到冰麵時多留了幾分神。
冰上積著一層不厚的雪,但一腳踩下去也能留下個清清楚楚的鞋印。顧淺鬆了口氣,這比她想象得要好一點,走起路來也不是很困難。
她這一下去,還在船上的那兩個海盜頓時樂開了花。張保尤其沉不住氣,他興奮得一時忘了形,嘿嘿笑著衝下頭連連揮手告彆,隻盼這人趕緊走得越遠越好。
看得大副心裡一個突突,“啪”地把他的手打掉,就怕他表現得太明顯再把人給招回來。
“就走這個方向,”他對上顧淺的視線,趕緊往西邊一指,說道,“一直往那兒走就能到陸地了。”
“謝了。”
後者挑眉一笑,“以後有緣再見。”
彆彆彆,至今還未消腫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消得下去的大副滿頭冷汗地想,還是彆見了。
走在雪地裡,最辛苦的就是深一腳淺一腳。幸好顧淺平時的身體素質就相當不錯,這麼點路還不覺得有多累。等她再回過頭,數米長的海盜船在眼中已經縮成了一團指甲蓋大小的黑點。
朔風凜冽,太陽隱沒在厚厚的雲層後頭,靠那幾束偶爾穿過雲層的陽光可感受不到什麼熱量。風雪弱了下去,不至於遮擋她的視野,但顧淺還是抬起手,擋了擋迎麵席卷而來的冷風。這件羽絨服挺保暖,可沒被包住的地方就不那麼好受了。
比如說臉。
手表加上的那一點耐寒屬性的好處在這時候就凸顯出來了——她好歹不會輕易凍傷。
反正也沒有彆的地方可去,顧淺暫且信了那個大副說的話,試著往西走走。
下一步怎麼做,她心裡已經有了謀劃。等到晚上就找個避風處歇下,她也見到了好些深淺不一的雪坑。可惜的是她沒能從海盜船上弄到水,哪怕鑿得開冰麵,底下的海水是肯定不能用的,但融化新積起來的冰雪來喝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說到底,最麻煩的還是火種,隻要能生得起火,這一切都迎刃而解。
她正思考著這個問題,就聽見突然冒出來個聲音。
“如果我是你,”那細細的嗓音說,“就不會再往前走了。”
……這聲音哪兒來的?
顧淺左看右看,隻在周圍看見一座造型奇異的雪堆。這一路走過來,顧淺看到過不少因為反複融化凝固再加上被風侵蝕而變得大小不一、奇形怪狀的雪塊,可哪個都沒有眼前這座瞧著古怪。
它前麵凸起成三角形,後頭卻像個弓起背的人,瞧得顧淺都愣在了原地。
……這年頭,詐屍還不算完,連雪堆都成精了。
“那兒有好多浮冰。”雪堆深沉地說。
顧淺:“???”
“要問我為什麼知道……”覆在其上的雪花被撲簌簌地抖落,窩在裡麵的家夥幽幽道,“我半個小時前才摔進去過。”
顧淺:“………………”
她啞然地看著打雪堆裡頭鑽出來的那個圓臉姑娘,她身材嬌小,臉上卻是有點胖嘟嘟的嬰兒肥。等女孩拍掉身上積起來的雪,顧淺才看清,原來她手裡握著一把竹製魚竿,底下還挖了個小小的冰洞,魚竿的釣線就垂在洞裡麵。
她身後還背著脹鼓鼓的好幾樣東西,在她忙活著把收起來的魚竿往裡插的時候,顧淺起碼瞧見了好幾樣調味料、一口平底鍋和黑色不明硬物的一角。
那東西有點像折疊式灶台。
……這妹子為了吃也太拚了!
顧淺打量著她,對方不似那兩名成了僵屍的海盜一樣腐爛出了白骨,明明白白地就是個活人。
可是又能在雪下待半小時之久還安然無恙,難不成——
滿意地拍拍插緊實了的魚竿,那女孩這才回過頭來,“你是‘玩家’吧?”
這句話一出來,她自己是個什麼身份也昭然若揭了。
——果然。
顧淺想。
“你也是?”她道。
“當然啦。”女孩苦笑,“這裡還活著的原住民早就在災難剛開始的時候躲起來了,還在外麵晃蕩的也就是咱們這些初來乍到的苦逼‘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