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死(1 / 2)

末日遊樂場 曲奇碎可可 15392 字 8個月前

她們最先看到的是一對翅膀。

長繭徹底裂開了,隨著那玩意兒鑽出繭的動作, 一股滑溜溜的暗綠液體也被帶了出來, 濺在地上的“啪啦”一聲著實惹人反胃。

那綠油油的翅膀沉重地拖曳在身後, 看上去累贅得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來飛行, 此時此刻隻是猛地一震, 甩掉了還站在上麵的那些腥臭黏液。

待它站定, 才顯現出那足有一個半人那麼高的個頭。

伸在身前的兩隻爪子更像是一刃刃長短不一的巨鐮, 在手電筒光束的照耀下反射出讓人心生不妙的亮光來。

散亂下來的毛發遮住了它的五官,隻有發間鮮紅的瞳仁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你們……”

它說話了。

頭部的口器一張一合,每發出一個音節都帶著“哢噠哢噠”的古怪響聲,無論是顧淺還是楊桃都廢了不小的勁兒才辨認出它說的是什麼字眼。

那雙凸出來的魚泡眼急切地掃過還站在原地的二人, 它霍然爆出一陣銳利的尖嘯聲, 不知怎的,顧淺能聽出來像是在笑。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它含糊地說, 怪異的五官間竟然隱隱顯出點得意的意味, “我還在想要怎麼找你,就這麼自己送上門來了, 太好了,正好可以讓我報之前的仇……”

顧淺:“……”

不是, 你誰啊?

旁邊的楊桃還戳戳她, “淺姐,它……你……”

她基本是一路逃命過來的, 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有得罪過誰。再加上她對某人行事的了解,十有八|九……應該是被她暴打過後氣不順的仇家。

“我也不認識啊, ”但顧淺也是一樣的費解,“我要知道就好了。”

怪物:“………………”

這世界上最氣的是什麼?

是你一門心思找仇家複仇,人家轉頭就把你忘了!

“是我!!”

它嘶啞地咆哮道:“金合歡!!!還我的孩子——!”

毫不知情的楊桃還是一臉茫然,儘管被最後這句話猛地提醒了起來,但顧淺也沒有好到哪去。

她眯起眼,仔細打量著眼前這隻造型奇特的宛如螳螂和撲棱蛾子合體一樣的怪物,怎麼也瞧不出它和之前那個在地鐵站裡遇見的母體有任何一點相似之處。

和她們相距隻有幾米遠的怪物已經恨得跳腳了,它惡狠狠地磨了磨鐮刀狀的前爪,冷笑一聲——

“算了……”它陰冷道,“乾脆留你在隻剩一口氣的時候慢慢回憶吧……”

最後一個字的餘音還未飄散,殘影已到了眼前!

顧淺在那一秒來臨前倏然側頭。

儘管臉頰上傳來一絲刺痛,她好歹是僥幸避開了對方的攻勢。顧淺越發不相信自己遇到過這等程度的對手,畢竟眼前這家夥彆說樣貌,連速度也比之前那個母體快上一大截,怎麼看都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正經肉搏裡沒多少戰鬥力的楊桃早被她推了個屁股墩,踉蹌著坐倒在一片黏滑的粘液裡。

她臉色發綠地把滿手的粘液往旁邊的“地”上抹了抹,半迷茫半自言自語地叫出了聲:

“淺淺淺姐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金合歡又是誰啊?!”

趁著錯身而過的那短短幾秒空隙,顧淺又低頭確認了下表盤上的屬性點,速度那一欄還勉強夠她應付這螳螂女。

她和對方來回的幾下纏鬥,都是誰也沒傷著誰,但顧淺漸漸地摸出點這家夥的攻擊風格,還抽出了空來回答楊桃——

“就是個打不過我被我綁在車站管道上的弱雞。”

在燈光的輝映下,她再清晰不過地看到那自稱是金合歡母體的怪物擦過去的前鐮和手臂,以及——

斑禿了一塊的後腦勺。

“哦,”她補充道,“還被我拔禿了一撮頭發。”

很顯然,顧淺之前的任何一句話都沒這來得更刺激到對方。

金合歡刺耳地尖叫一聲,她最容不得自己的美麗被破壞,也更容不得事到如今還被用這樣的口吻提起來,噴薄而出的怒火讓她隻想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把她們全都撕個粉碎。

但她好歹還記得之前是怎樣敗北的,堪堪維係住了那連接著理智的最後一根神經,冒出嘴外的獠牙牙根咬得咯吱吱直響,用想象著對方的肢體被撕得四分五裂的血腥畫麵來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總而言之……”

怒火壓下去不少,隨之湧上來的卻是嗜血的期待與戰栗感,金合歡用她那醜陋變形的舌頭舔過嘴唇冷笑一聲:“看來你還是認出我來了。”

……馬馬虎虎算是吧。

顧淺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她有一天是靠斑禿來認人的。

“我記得我把你綁在上麵了,”她說,“你是怎麼逃掉的?”

“……逃?”

金合歡語氣奇異地反問了一句,在低處手電筒那暗黃光芒和裂縫裡透出那麼一定點陽光的交映下,她的神情間顯得滿是詭秘的愉悅。

“不不不——我可沒有逃。”

“我死了。”她輕聲說。

“在你們離開車站的後一秒,我就用最後一根還能勉強活動的藤蔓捅死了自己,然後……我的意識重歸母樹,再在這裡重新醒來,本來還想著得費一番勁兒才能找到你們,沒想到會自己送上門。”

金合歡眼饞地盯著坐倒在不遠處那攤粘液裡的楊桃,“雖然那兩個小兔崽子不見了,但這個小姑娘也是能打打牙祭的嘛。”

顧淺突然笑了一聲。

“這話說得,你倒是很有自信能輕輕鬆鬆地打贏我。”

“錯了。”

“不是打贏你……”原金合歡母體欣賞著自己現在這對鋒利泛亮的“鐮刀”,轉瞬的下一秒,她的語調就擰成了徹底的猙獰扭曲——

“是把你碎屍萬段啊——!”

直到這一刻,顧淺才明白,跟金合歡母體經過這棵巨樹改造後的真實速度比起來,剛才的那幾下簡直就是過家家。

她的左胳膊突兀地感受到一陣強烈的鈍痛。

顧淺自己捅出的那道傷口隻經過了簡單的包紮,而此時,連著上麵的繃帶一起再度被劃開了個長長的口子。鐵鏽味撲鼻而來,一股腦湧出來的淋漓鮮血沿著她下意識捂上來的指縫滴答滴答打在“地”上。

金合歡卻站在數米外,沉醉地嗅著那沾在她鐮刃上的血跡。

說不清楚是她生生用胳膊架下了那鐮刀,還是對方刻意沒往她要害上招呼——又或者是兩者兼有。顧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眼下的她恐怕還真沒法貿然對付這螳螂一樣的怪物。

在這隻有幾縷光穿透的可怖靜寂中,任何一點動靜都仿佛被拉伸得極長,顧淺親眼看著對方又緩緩地抬起了那對巨鐮。

——生死存亡,隻取決於這電光火石之間。

說時遲那時快,顧淺到底還是搶先一步采取了行動!

紮眼的光束直衝眼前照過來,饒是金合歡母體也被晃得條件反射一偏頭。那樣被拋過來的東西在空中打著轉兒,歪斜著砸出了樹皮上那道巨大的裂縫之外——

金合歡也是這時候才看清楚,被扔出去的是原本被那女人攥在手裡的手電筒。筆直的光束轉過好幾圈,在它落出去的同時徹底消失不見。

空曠的中空樹乾之內在一瞬間重歸黑暗,再沒有什麼能比視野驟然變黑能更讓人摸不清楚方向。

更糟糕的是,她在一刹那被這玩意兒吸引了注意力,竟是錯失了那緊隨著響起的錯亂腳步聲究竟通向了何處,這下隻能摸黑找人了。

但即便是喪失了光源,金合歡依舊不疾不徐得十足像一隻戲耍獵物的貓。她不比某些隻能靠光才能活動的同類,隻要養分足夠,她就能行動得相當敏捷。

不巧,剛從繭中重新孵化出來的當下,正是她汲取過最充分的營養的時候。

“哎呀。”

她陰陽怪氣地說。

“你們不會以為找個角落藏起來就能躲過我吧?”但這個可以看低她們的想法顯然讓她很快活,金合歡尖笑一聲,“這地方也就那麼大,我就是挨邊走一圈都能找著你們哦。更彆提還有這血——”

她深吸一口氣,循著那鐵鏽般的味道邁出步來。

腳步聲遠遠地傳來,楊桃的雙眼還未完全適應這鋪天蓋地的黑暗,但也隱隱約約看到那一頭的黑影,瞧著還真像是近了點,腦門上不由滲出薄薄一層汗來。

她不敢出聲,也不敢貿然有所舉動。砸出去手電筒的那一瞬,顧淺揪著她直接就往這個方向奔來,連個圈子都沒繞,目的就是能離那自稱是金合歡的螳螂怪越遠越好。但這時候蹲守在角落裡,連她也摸不清她淺姐的下一步打算是什麼。

她的神經緊繃得厲害,迷茫與恐懼之間,連垂在身側的手掌被某樣冰涼的東西碰到都嚇了一大跳。

楊桃用了足足兩秒才反應過來那是誰的手指,她下意識鬆了口氣,又在真歎出來之前猛地提住,隻感覺得到掌心微癢,對方用指尖在上麵輕輕寫起了字。

一橫一撇,最後又用個豎彎鉤當做收尾。

楊桃試圖辨認著那個字。

……“死”?

見她一時沒有領會到這意思,顧淺又重新寫了個“自”,後邊跟著的那個“殺”字剛寫到一半,楊桃腦海中突兀地靈光一現,迄今為止發生過的事連在一起,終於明白了她淺姐指的是什麼。

楊桃和顧淺雖才彙合不久,但也從她口中聽過這些“新人類”的事,再加上自己逃出來的時候也試過攻擊那些怪物來脫身,親眼見過它們受到的傷害如何在瞬間就愈合如初,足以證明新人類們擁有和鬼族同樣強大的自愈能力——

還有可能更甚,畢竟新人類可不需要在臉上戴個麵具好護住眼睛。

因此她都做好了打消耗戰的心理準備,隻盼著能搶先削掉對方的一部分戰力。

——但金合歡親口承認了,她死過一次。

她還是敢說自己是了解點顧淺作風的,金合歡母體在被綁上管道的時候必然已經不剩多少氣力,那她自殺時下手的地方,就必然是一擊必殺的要害。

所以,“新人類”也有自己的脆弱之處,雖然不像鬼族那樣顯眼且固定,但隻要找到那個位置……

——生長點。

楊桃忽然喃喃地念了出來。

她沒有真的出聲,用的隻不過是最細微的氣音。

顧淺感應到了似的看過來一眼,儘管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憑著這短暫時日裡積累下來的那點默契,楊桃就是無端地意識到,她倆想的是同一回事。

楊桃拚命回憶著自己畢業後就忘得不剩多少的生物知識。

生長點,又名分生區,掐掉那一部分就可以遏製住植物的生長——

這一點,對應到植物變異而成的“新人類”身上沒準也是同理。就像眼睛之於鬼族,隻要她們找得到那個足以致命的弱點,就可以一舉擊潰金合歡的防線。

楊桃捏了把汗,看著顧淺又向後指了指。她困惑地回頭,看到的隻有自己的包裹。

那黑影越發地近了。

循著鮮血氣息的指引,金合歡優哉遊哉地一步步繞過正中央那根向上延伸的粗大藤蔓。她不僅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反而是頗為享受這逐漸逼近的過程。

她本就慣於玩弄獵物,此時更是著迷於報仇前夕的快意,隻等著獵物們被步步緊逼的精神壓力壓垮後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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