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她向後一個仰身,那根乍看就十分鋒利的透明鋼絲近乎是貼著鼻尖擦了過去。
避開它還隻是一時,這之後而來的問題才是最要命的——顧淺整個身體都因為猛然的閃躲失了平衡,終於在眼看就要跌下去的前一瞬間堪堪穩住。她橫站在那裡,跟之前相比完全換了個姿勢,胸口不斷起伏,謹慎地觀察著前方是否又會突然閃出什麼幺蛾子來。
哪怕是早有了心理準備……
突然來這麼一下子也夠嚇人和措手不及的。
顧淺視線向下一掃,又看到了那幾具在出發前就引起了她注意的殘屍。它們跟其他屍體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穿插在鋼刺上的隻有缺了頭的身體部分,幾顆頭顱滾在旁邊,壓根分不清誰是誰的腦袋。
她無意識摸摸自己脖子,還在跳動的脈搏稍微舒緩了一點隨之而來的壓力。
顧淺從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能體會到墨菲定律的正確性。
如果說一根鋼絲還可以招架得住,當第三根鋼絲緊隨在第二根之後襲來之時,她不得不強行再度向後仰去。然而木板狹窄得根本無法供人保持這樣誇張的姿勢,顧淺隻來得及感覺到皮靴鞋跟在平滑的表麵上滑了下,下一秒,身體就斜著栽落而下——
又是一根鋼絲劃過,木板上方空蕩蕩的,原本該站在上麵的人早就失去了蹤影。
顧淺懸在半空,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
她低下頭,看著腳下大片的鋒利尖刺,清楚自己隻消一個抓不穩,就跟那些殘缺不全的屍體落得同樣下場了。
她感覺自己掛在空中微微搖晃,隻得用雙手緊緊攥著木板,手心被鋒利的邊沿揦得生疼,甚至能感覺到哪裡有根支棱出來的木刺紮了進去。但無論如何,這下麵都比好好走在獨木橋上要安全多了。
離終點還有三分之一的距離。
顧淺仰頭看看頂上還在不斷劃過的微亮鋼絲,乾脆咬著牙,就那麼岌岌可危地掛在空中,一點點用手向前挪動過去。
不得不說,她撐著漸漸酸疼起來的胳膊,自嘲似的想,這樣跟底下鋼刺來個更近距離的接觸可比剛才刺激多了。
或許正是因為整個身體都貼近了不少,顧淺在這前進的過程中,慢慢地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既視感。
這整個崖底,並非是規則的長方形,而是前寬後窄,大約快到儘頭的地方,又幅度更大地收窄後放寬。她試著想象了一下,如若不是身處其中,是在更上麵俯瞰的話……
就像一個粗糙人形。
人形,鋼刺……
她到了獨木橋的末端。
顧淺用力向上伸出手,努力扒住了那沒入黑暗的邊沿,然後做了個深呼吸。這點運動量和剛才發生的一切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了,一個堪稱輕鬆的引體向上後,她跪倒在平台上平複呼吸,心裡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喜悅,反而還陷在那滿滿的怪異既視感裡。
忽然之間,她腦內靈光一現。
“鐵處女……”顧淺喃喃出聲。
這一點上倒是貼合了剛才的水牢,這次的引路人似乎在刑罰上格外有所偏好——
“啪。”
她突然聽到黑暗中響起這麼一聲。
“啪。”
有誰在鼓掌,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對方的身姿終於在陰影中浮現出來。
單一眼,顧淺就認出那正是電視上的剪影之一——那個留著大波浪卷長發的女人,他們暗地裡對這座城堡主人的猜測一點沒出錯。
“恭喜啊。”
她聲音帶笑,還含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刻意捏著嗓子的嬌憨與尖銳感,“這麼久了,你還是第一個成功通過這裡的。”
“我猜你們是帶著疑問來的,那麼作為獎勵,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儘管隻有一瞬間,儘管對方停得不遠不近,幾乎連臉都還陷在黑暗裡,顧淺可以肯定自己對上了那女人的目光。
同樣可以肯定,她冷然的視線沒有刺到對方分毫。
一時間,翻滾上嗓子眼的那些話語都平靜下來,顧淺突兀地笑了一聲。
“那好。”
“你們是什麼人?”她問。
即便看不見具體的情形,顧淺卻莫名感覺到對方揚起眉,嘴角噙著笑,從陰影中舉起了左手。
然後,翻轉過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