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諧謔曲(1 / 2)

筆記本邊角泛了黃,內頁也鼓鼓囊囊,一看就是使用已久的樣子。

顧淺伸手拿過這本冊子時,心裡還在猜測裡麵會寫些什麼,但當她真的翻開,卻隻剩一片啞然。

“這可真是……”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一點都不意外。”

黎爍:“嗯?”

他抬手接下她丟過來的本子,隨便選了頁,打開一看就是滿目空白。

黎爍:“……”

他不信邪地重新拿好這筆記本,從頭到尾快速翻了個遍,紙頁在手中“嘩嘩”直響,看它的人卻沒能在上麵尋找到哪怕是一個字。

這就算了,他單拎出一頁對著光瞧了半天,甚至看不出紙上真的有寫過字的痕跡,不然用鉛筆硬塗也是種辦法。最後找了半天,終於在邊角處看到了一處可疑的劃痕,勉強能當成是證明這本筆記還有點價值的證據。

“說不定是最後一個強欲陷阱呢,”這話說出來,顧淺自己都不知道能信上幾分,“帶上再說吧。”

紅桃的屍身上也沒有任何線索,他們將小屋內的每個抽屜都翻了個底朝天,最後能找到的也隻有些不知道都有什麼用的圖紙和一個小藥瓶。

藥瓶上沒有任何標簽,打開就是股難聞刺鼻的藥味,裡麵的不知名白色小藥片隻剩了一小半。

顧淺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

紅桃顯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變成這樣的,不同於小醜和那個小女孩,她從來沒在他們麵前現過真身,恐怕向來都是用鏡子製造出“分|身”之類的效果。真正的本尊則蝸居在地下的小房間裡,靠這些藥片吊命。

“這邊還有不少書,”黎爍蹲在櫃邊,“哐當”合上那兩扇玻璃拉門,“都是講刑罰的——意料之內。”

看來也沒有彆的有價值的東西了,顧淺這麼想著,最後瞥了下桌上的一麵小鏡子,紅桃應該是用那玩意兒來窺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她確實不需要自己出馬,那些傀儡士兵就可以包辦一切。

但現在人都已經死了,這裡也沒什麼好再逗留的了,這麼想著,顧淺起身拍拍手,就打算撤了。

隻可惜彆人好像不這麼想。

顧淺:“……”

她無言地看著黎爍用從兜裡掏出的包袱布將這破屋內一切看著還有點利用價值的物件搜羅到一起,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打包得那叫一個熟練利索。

你到底這麼做過多少遍啊?!

她望望被他搜刮完後整個空了的抽屜和擋板,心道真就是個風卷殘雲寸草不留。

這人倒還分得清主次,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處的東西放作一堆,圖紙底下找到的那本空白筆記本和書桌上的小鏡子就揣在懷裡——顧淺也懶得要,她擅長格鬥,一旦遇敵就勢必要近身,到時候一個不小心把鏡子碎了書撕了可就沒地兒找補了。

黎爍是拿槍的——至少他對著自己開槍之前是,他本身也乾慣了這種活,這樣分配最好。

等他打點停當,兩人才重新走上了那節石梯。

之前視野習慣了還不覺得,在那破舊的小屋裡稀稀拉拉掛著的幾個燈泡底下待了半天,等到走出來才覺出迷宮裡到底有多黑,而且……

手電筒在顧淺手上轉過一圈都沒照出任何反光,她心下詫異,又意識到什麼,向下一晃才在地上瞧見那些支離破碎的閃光碎片。

“小心點,”顧淺說,“剛才的那些鏡子全都碎了。”

黎爍“啊”了聲。

“是因為那個吧?”

他道:“這個項目的‘引路人’死了,所以在其支配下的城堡也就失去了效果。”

“等等——”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顧淺也隨之反應過來,既然紅桃施加的桎梏全都沒有了效力,那麼——

——那些關在水牢裡的囚犯。

“先出去看看吧。”她說。

地上滿滿當當的全是鏡子碎片,縱使鞋跟又高又厚,真被紮進去處理也很麻煩,他們費了點功夫才重新繞回門口。那道沉重的石門還留著一小道縫隙,但不知怎麼,也許是因為看到門縫裡透出的微光,顧淺心裡油然而生一種不妙的預感。

在她推開門的下一秒,那預感就得以證實。

腳下踏著的是鬆軟的羊毛紅地毯,雖然因為年代久遠染上了不明汙漬,可總比滿地玻璃碴子友好多了。固定在牆壁上的燭燈仍在熊熊燃燒,投下一團團乍看溫暖的火光,給不速之客們的臉龐都染上了點點暖色。

這可能是任何地方,唯獨不可能是他們剛才進來的堆砌著銀亮盔甲的漆黑小道。

“這裡——”

“真眼熟,”黎爍側身擠出來,不冷不熱地說,“之前絕對來過這地方。”

他說得不錯,顧淺也同樣有種揮之不去的既視感,她站在緩緩閉攏的石門前,左右看了一圈,突然明白了這“熟悉”的來源。

她記得清清楚楚,這本該是書房的位置。

空間置換,又或者是被頂替的書房憑空消失了——到底是什麼原因已經不重要了,他們不可能再原路返回水牢,也不可能在書房裡一探究竟,搞不好這才是紅桃想看到的結果。

最關鍵的是,這下想和舒菁那兩人彙合就真的是看天意了。想到這裡,顧淺又瞄了旁邊的人一眼,至少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後者似乎也認出了這原來是哪,抱著胳膊長歎出聲來。

“太過分了。”他哀怨道,“好歹讓我看看書架上都擺著什麼啊,錯一億啊這。”

顧淺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得了,能讓你撈那麼多東西不錯了。”

她說著,自己先往外走去,“先彆在這走廊轉悠,出去看——”

顧淺是想說等出去看一眼情況再做打算,可人剛轉到拐角,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撲鼻而來的惡臭給堵了回去。

這臭味與她以前聞到過的屍臭都截然不同,是要更出乎意料的、甚至於更難用語言說清道明的,完全超出想象之外的。更奇異的是,竟然會無緣無故地感受到一股寒意,那寒冷直達靈魂深處,叫人不自覺地要發抖打顫。

她站在樓梯頂端,向下望去。

這下也不用去確認那些囚犯的生死了,她想。

樓梯下方,稱得上是另類的“屍橫遍野”。

無數傀儡士兵倒在那裡,但早已不是它們當初生龍活虎地手持長矛劍盾的樣子。那些銀白色的盔甲徹底散了架,淩亂地堆疊著,從甲片與甲片的縫隙裡流淌出渾濁的灰褐液體,和底下的地毯絨毛黏糊糊地糾在一起。

顧淺站定在那,心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她能做的終究有限,就像小女孩被她洋娃娃裡的怪物吞噬後,再也無法將那些被變成布娃娃的玩家變回人一樣,如果紅桃早就定下共死的“契約”又搶在他們來之前自殺,誰也不可能阻止這一切。

“換個角度想,”黎爍的聲音來到她身後,“他們本來也就隻剩一口氣了,就算能救下來,又能活多久呢?”

顧淺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她才背對著他重新出了聲,“走吧。”

她剛才就試過了,除了出來的這扇石門以外,走廊上的其他門都像是被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給封住,主人一死就更不允許他人進入。

所以也沒辦法再去找了,憑她對那倆人的了解,應該會想辦法找回來……隻要他們還活著。

黎爍對此也沒什麼意見,也許是因為他本來就和“海濱”的同僚們不熟,又也許是因為彆的什麼——反正顧淺覺得自己就沒看懂過這家夥。他們跨過那些幾乎相當於半個屍身的盔甲,解下大門上的鐵鏈,最後,邁出了這座陳舊發黴的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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