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1 / 2)

第二日一早,曉飛咋舌地走到校場,此時,樊之遠剛好收劍,正納氣吐氣,拿著巾帕擦汗。

見曉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不禁問道:“怎麼了?”

“田伯昨日真的把那探子當客人一樣照顧,又是大夫,又是好藥,今早才送走。”跟著樊之遠征戰沙場那麼多年,這才是第一次看到彆家密探被抓了是這樣的待遇。

曉飛說著說著不禁感慨起來:“咱們將軍府對麵就是永昌伯府,屬下出去逛了一圈,那邊的門房是親眼瞧見田伯怎麼把那記者送走的,還一副同情理解的模樣,居然沒覺得不對,怡親王這也太厲害了吧?”

樊之遠聽著沒說話,李璃經營了八卦小報那麼多年,各府邸生怕上頭條,對這些記者都是客客氣氣的,後者投桃報李,也不會隨便報道。

他將巾帕丟給曉飛,反身回院子裡去洗漱。

今日皇宮設宴,他還會再見李璃。

書房裡,田伯激動地跪在地上,看著樊之遠熱淚盈眶道:“少爺,您平安回來,老奴實在太高興了!侯爺夫人保佑,這顆心總算能安定下來!”

樊之遠看著老管家,那張冷淡的臉破天荒地帶著一絲暖意,溫言道:“田伯,彆跪著,快起來說話。”

“哎,多謝少爺。”田伯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這才在曉飛的攙扶下從地上站起來。

“坐。”

“是。”不過話雖說著,田伯卻沒坐下來,“少爺這次回來,一時半會兒不回北邊了吧?”

“嗯。”

田伯歎了一聲:“那也好,您昨日才回來,又匆匆往武寧侯府喝酒,老奴就沒敢多打攪。”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份冊子,恭敬地放到了樊之遠的麵前,“這是您不在京城的這三年,老奴暗中命人搜集起來的線索,大多是猜測,確切的證據還很少。隻是從這些年的升遷降職之中可以看出,這些人或多或少都牽扯了當年的大案。”

樊之遠將冊子打開,看到裡麵一個個人名,臉色越來越陰沉,目光中凝聚著殺意和憤怒。

田伯緩緩道:“其實事情已經過去太多年,又從上京城遷都到下京城,物是人非,很多線索都已經斷了。不過好在,當年定罪定得匆忙,侯府從抄家到入獄,甚至滿門抄斬,前後不過五日。當初就有不少奴仆逃了出去,躲藏起來,後來遷都,太子又謀逆,牽扯之人越來越多,就是左相人等有通天之手,相關之人也沒有趕儘殺絕,慢慢的,老奴還是找到了這一些。”

這些奴仆當中也包括了田伯,他曾是定北侯的心腹,掌著的便是暗中勢力,因不常出現於人前,才能保住一條命。

可事發突然,他們根本來不及救出主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侯府上下被處死,含恨默默地蟄伏,打算為之報仇之時,卻沒想到小主人還活著!

這些人自然也重新回到樊之遠身邊,如今的親衛如曉飛便是其中死士之一。

而兜兜轉轉,樊之遠隱姓埋名,一路靠著廝殺重新回了京城,又做了大將軍。

天生的將才,無人超越。

田伯看在眼裡,真是心疼極了,欣慰極了,也自豪極了!

“田伯辛苦。”樊之遠低聲地說,暗怒之後,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平和,卻又帶上了一抹悲涼。

支撐著樊之遠活下來,又殺回京城的就是那股為家族報仇,平冤昭雪的信念。

隻是親人……俱已不在,便顯得分外孤寂又淒涼。

後來發現連同那唯一的溫暖,救命之人也已經和親遠嫁大夏。

可是那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短暫的和平,還不照樣該侵略侵略,該奪回奪回,兩國打得不可交戰,一個公主根本左右不了什麼,反而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猶如一個笑話。

然而樊之遠卻毫無辦法。

他不敢娶妻生子,不敢與人深交,用冷漠包裹,行走於人世間,等待著報仇雪恨的機會。

“這是老奴分內之事。”田伯歎了一聲,看著滿身傷痕的小主人道,“上次少爺回來的匆忙,不久又去北邊廝殺,很多事情老奴不便告知。如今您得常駐京城,想必便要著手探查此事吧?”

樊之遠低低地應了一聲,他這次回來便是打算淌入京城旋渦,好從中尋找真相。

“那少爺聽老奴一聲勸,先將此事放下,在朝中站穩腳跟再徐徐圖之。彆看您如今握著三十萬大軍,可您還得依托沈家,不然兵權極易被奪。當年之事,定有左相手筆,卻不排除沈家也參與其中。如今沈家的兵權,多是從魏家接手過來,武寧侯也是得利之人呀。皇上,左相,武寧侯三方相爭,可在此事上,卻定沆瀣一氣,一旦發現端倪,絕對不會讓您活著的。定北侯府就剩您了,無論如何,請少爺三思而行。”

田伯苦口婆心相勸的話,樊之遠如何不知,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處境。

這些年,這些舊人舊事,甚至當初頗受定北侯信任之人,他都不敢有任何接觸,生怕被人出賣,隻能頂著師父老人家為他按上的身份和這張臉,以沈家遠房外甥,一個沈黨自居。

“田伯放心,我心裡有數,這麼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多等幾年。”

樊之遠輕聲笑著,眼裡帶著濃濃的諷刺,對自己,也是對著這些吃著定北侯府的血肉,又彼此纏鬥之人。

他向窗外的那一棵棵梅花樹,告訴自己,忍耐,再忍耐,等待著機會,再一筆筆討回來。

其實這場悲劇的最終,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偏聽偏信,世代忠良,姻親之義卻不及一封偽造的通敵之書,連給予父親辯解的機會都不肯,就這麼直接抄斬了。

當然,先帝已逝,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這一位……

樊之遠冷冷一笑,回想起燕帝跟隨在先太子身邊那幅小心的模樣,如今受人桎梏,處處碰壁似乎也找到了緣由。

先太子以謀逆被射殺,這位其中是不是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樊之遠低頭看著這份名單,忽然問道:“這些人都還活著?”

這聲音裡透著無邊冷意。

田伯緩緩地點頭:“是,都活著,不過俞自成三日前已經斬首示眾,否則倒是能想想辦法套出點東西來。”

“可惜了。”

提起俞自成,樊之遠不得不想到李璃那張漂亮又帶著狐狸般狡黠的臉。

昨日那些似是而非的話,究竟是那小王爺故布的迷陣,還是究竟知道些什麼?

他跟燕帝乃同胞兄弟,向來得寵,又究竟抱著什麼心思?

“不過少爺,俞自成死前,怡親王曾派人前去過地牢,得到過一份口供。”

這話讓樊之遠微微一愣:“你怎麼知道?”

田伯道:“您還記得昨晚那位八卦小報的記者嗎?”

此言一出,不僅樊之遠驚訝,就是默默無聞的曉飛都側目過來,後者震驚道:“他是田伯您的人?”

田伯輕輕頷首:“少爺見諒,在這京城若想調查些什麼,說容易卻也不容易。各方勢力雲集,到處都是眼線暗探,老奴真不敢大意。想來想去若要不動聲色,的確沒有比八卦小報的記者更加方便了。”

八卦小報的記者聽牆頭,鑽狗洞,都是明目張膽的,借著找新聞的名義,私自暗中調查什麼也無人知曉。

樊之遠自然不會怪罪:“田伯將人暗插進去怕是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田伯肯定道,“老奴派了不少人,可隻留下了幾個而已,小方是最早到北行手下的。北行乃怡親王身邊的內侍,掌握的卻是暗樁勢力。此人向來警覺,那日北行前往地牢,小方正好跟著去,是以才發現了一點端倪。”

“可他昨晚這樣明目張膽地來,不會引怡親王注意嗎?”曉飛問。

田伯笑著搖頭:“八卦小報的記者行事向來高調,世人皆知,王爺對樊將軍瘋狂迷戀。少爺還未回京之前,便早已命手下的記者摩拳擦掌地打探少爺行蹤。明暗皆有,小方被派遣過來,並不意外。而少爺身手了得,一般暗探瞞不過您的眼睛,被生擒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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