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璃看著與他保持兩手臂距離遠的樊之遠,摸了摸下巴,當皇宮的視線徹底離開,他終於道:“將軍走一趟,就沒什麼想問的?”
樊之遠聞言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滿臉寫著問了你會乖乖說?
他不會自找沒趣。
然而李璃看懂了,他笑道:“咱倆方才可是一起夜闖了皇宮,可以算是生死之交了,能說的,隻要你問我就告訴你。”
對於生死之交樊之遠不予評價,不過李璃既然這麼說,他就問了:“下一個轟動全城的頭條,又與皇宮有關,是什麼?”
李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揶揄道:“嘖,你果然聽璧腳了。”
樊之遠深吸一口氣,解釋:“離得近。”
李璃瞧樊之遠都快被他整的沒脾氣了,不禁樂道:“逗你的,既然都帶你一塊兒了,就沒打算瞞著你,對了,還記得我指給你的那座宮殿嗎?”
“永寧宮,太妃居住。”樊之遠說著頓了頓,“哪個太妃?”
先帝的妃子雖然不算多,但也不少,當今太後母憑子貴住在慈壽宮,其他有品級的太妃便另外擇殿。
李璃道:“莊太妃,先帝時的莊妃娘娘。”
樊之遠思索了片刻,問道:“她怎麼會住這麼偏僻?”莊妃是個寵妃,哪怕她沒有兒子,以莊家的勢力也不該淪落到比鄰奴婢群居之處,幾乎等同於冷宮的地方。
“遷宮的時候她說與母後不對付,自己便尋了這麼個地方,求個清淨,外人還以為我母後看她不順眼,發配過來的呢。”李璃溜達著往前走,事兒辦完,他回去的腳步都輕快極了,“偏僻,這就意味著做什麼事都少有人發現。”
樊之遠眯了眯眼睛道:“永寧宮修建的不錯。”雖然深夜,然而以他的目力看得出來這座宮殿是精心修繕過,跟周圍的荒涼陳舊很是不同。
“皇後娘娘照顧有加。”李璃頓了頓,“暗中照顧。”
“今晚守衛不嚴,沒有人經過那裡。”樊之遠看著李璃道,“若有刺客來,也無人發現。”
就跟他們倆一樣,偌大的皇宮,居然進出猶如無人之境,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李璃回頭笑問:“若這件事交由將軍處置,你會怎麼做?”
“禁軍統領失責,革職查問。”
李璃揚了揚眉,不置可否,接著他忽然將臉湊到樊之遠麵前,問道:“所以不知將軍可對這禁軍統領位置感興趣?”
冷不丁的,樊之遠正下意識地遠離,可聽到這個問題,他卻愣住了。他低頭看著李璃依舊帶著壞笑的臉,心頭疑問:這是開玩笑,還是……
“認真的,都是自己人,好事兒當然留給你。”李璃輕輕地笑了一聲,不等樊之遠動作,自己就先後退了一步,繼續溜達著往將軍府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之前沈家借著八卦小報將俞自成拉了下來,按照風水輪流轉,這回該輪到他們倒黴了,沈家最大的勢力除了你,可是禁軍呢。”
“跟這位莊太妃有關?”樊之遠跟上去問。
“莊太妃嫁於先皇之前,是上京城有名的美人,追求者不計其數,其中以沈家大少爺沈嵩為最。因兩家姻親,這兩位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惜的是,皇權之下,再怎麼也得各自分開嫁娶。等到先帝駕崩,沈家上台,皇兄這個皇帝嘛,說來可有可無……你覺得舊情人還能死灰複燃嗎?”
彆人會不會樊之遠不知道,可是這兩位就今晚這情形顯然已經燃起來了。
“這才是你今日的目的?”樊之遠深深地看了李璃一眼。
然而李璃卻搖頭道:“當然不是,這種事情自有手下替我來查,我就等著左相派人給我送頭條就好。”
說到這裡,李璃的聲音有些低落,那雙明亮的眸子裡也染上了一絲迷茫。
“愉姐姐才是,之前一直都是暗中書信往來。沒見過麵,我總想再勸勸,現在我知道她的原因了,隻能死心。她既然想尋找真相,那就找吧,哪怕可能等不到真想的那一天……說來,還是我不夠強大。”
這整個京城究竟還有什麼是怡親王所不知道的,樊之遠想不出來。李璃會知道他的身世,似乎也不是多麼令人驚訝了。
通過施愉,讓樊之遠認識了另一個李璃,不是沒心沒肺,也不是野心勃勃,有無奈和悲哀,和堅持想要守護的珍惜。
他跟施愉都是從那黑暗中走不出來,卻又被強行拉出深淵之人,而李璃對於施愉,就如同那時的五公主於自己一樣,一樣的溫暖和希望。
樊之遠忽然想到在書房裡被李璃當場揭穿時,那一刹那的惡念衝動,就覺得自己非常可笑而又卑劣。
漸漸的,被李璃威脅的不甘和憤怒淡去,他忍不住道:“路都是自己選的,真到了那天,她也不會怪你。”
聞言李璃驚訝地回頭看他:“你這是在安慰我呀?”那點傷感頓時被他丟到了腦後去,嘖嘖稱奇,“剛還想殺人滅口呢,這會兒就喜歡我了?原來示弱對你更有用,了解了!”
李璃似乎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從頭到尾打量著樊之遠,目光中透露著狡黠,似乎在考慮該怎麼把人吞吃入腹。
也因此,樊之遠那一點愧疚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純粹覺得自個兒浪費了感情。
他麵無表情地提起內力,加快速度往將軍府趕去,將李璃直接丟下。
而李璃則站在原地,搖著背後那看不見的大尾巴,笑呀笑的。
“小樣,就這樣還想逃出我手掌心?”
*
將軍府,書房裡,棋盤兩邊,東來和田伯正執子而下,見田伯頻頻往書房深處望,於是道:“彆看了,再看這盤棋得輸了。”
輸贏重要嗎?不重要。
“將軍和王爺怎麼還沒來,都過了子時了。”田伯犯愁道。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不回來都正常。”
南往坐在桌邊將一隻烤雞給拆卸了,如今跟個雞架子在奮鬥。瞧著他的吃相和胃口,大概也明白這副心寬體胖的模樣怎麼來的。
南往還留了一個雞腿,問邊上:“曉飛哥,吃不吃?”
曉飛抱著劍站在一邊,眉頭夾得死緊,若不是知道這兩位主子在哪兒,估摸著早就飛過去了,哪兒有心情吃喝下棋。
“你們就不擔心嗎?”他終於問道。
他不吃,南往便樂嗬嗬地將餘下的這隻腿也給啃了,說:“不擔心,我們家王爺膽子小,怕高怕累,危險的地方絕對不會去的。”
這話引起了東來的共鳴,他點頭道:“可不是,王爺嬌貴著呢,凡事自有咱們替他去辦,除非……”
田伯忍不住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大將軍非得去危險地方,那……咱們王爺才會昏頭跟著去。”
東來這話說完,南往將雞腿骨一放,擲地有聲道:“就是。對了,我得去廚房一趟。”
田伯:“……”
曉飛:“……你還沒吃夠?”
一盞茶之後,南往提著一個食盒回來了。
曉飛看他的表情就跟看個飯桶,就是習武之人大晚上也吃不下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