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考到舉人的地步,張三郎的文采和敘事能力不會差,編排起來真是有鼻子有眼的。
他也算是八卦小報的忠實讀者,回回不落,期期訂閱,編故事的本事也學了個精髓。
蘇月再怎麼得到世人同情,可將家醜外揚這件事她就是遭人指責,更何況針對的是婆家,那簡直能讓人戳脊梁骨。
要不是蘇家二老逝世,怕是也得連帶著問候一聲教養。
而八卦小報忽然間開了這麼個百姓心聲欄目也的確讓人奇怪,畢竟這是開曆史之先河。
世上沒有餡餅,行俠仗義之人也隻在話本之中,替無權無勢的百姓發聲能有什麼好處?百姓也給不了相應的回報呀!
更可況這第一期還是一名女子,雖然遭受婆家欺壓令人同情,可是這樣的女子太多了,為何偏偏是蘇月。
張三郎暗中使人到處粘貼的大字報,雖沒有明著寫蘇月靠美色或是錢財,也沒明確指向是誰,畢竟他也有自知之明,沒敢過多地牽扯李璃,可是字裡行間那透露的意思便不由得令人想入非非。
不明真相之人還真的將信將疑起來,畢竟蘇月敢上八卦小報,就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人們對她議論紛紛,衛道士們齊齊出動,對著蘇宅門口破口大罵,有的甚至還潑糞砸臭雞蛋,蘇月連門出不了。
雖然早有準備,可真到了這個千夫所指的地步,蘇月還是覺得全身發冷,眼前一黑。
蘇月布莊歇了業,哪怕不關門,也做不了生意,沒有顧客前來。
另有一篇篇質疑的信件送往了八卦小報,要求給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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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璃敲開了將軍府的大門,今日樊之遠休沐,正好方便他騷.擾。
樊之遠見李璃二話不說將這些信件和一張紙放在他麵前,不禁疑惑地問:“王爺?”
“你看看唄。”李璃怒了努嘴,神色間很不高興。
樊之遠於是拆了信,一封封快速看過去,然後了然了。
他安慰道:“世人愚昧,易人雲亦雲,王爺既然與那位張夫人清清白白,乃是出自好意開了這欄目,不如澄清一下?”
然而李璃卻神色古怪地看著他:“我怎麼澄清?”
“將誣陷之人抓起來,命京兆府審問一番便是。空口白牙胡說八道,這種人一進官府就老實了。以八卦小報的本事,怕是早就知道誰在從中作梗吧?”樊之遠淡聲道,很是冷靜。
這建議其實很好,到時候將口供公布於眾,事情馬上就掉調轉。
可惜樊之遠瞧著李璃似乎並不滿意,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嘴裡還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麼。
“怎麼了?”他不由地問。
李璃身體向前傾,撐著桌子,直接湊到了樊之遠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低頭仔細地瞧著他的臉,仿佛要在上麵找出蛛絲馬跡來:“你沒不高興?”
這個距離有點太近了,樊之遠不由地端起邊上的茶,稍稍遠離,一邊莫名地問:“我為何要不高興?”
“有人把我跟另一個女人牽扯在一起,你居然沒一點生氣?”李璃瞪大了眼睛,瞬間拔高了音量質問,“將軍,你就沒吃一點醋?還有心思喝茶,實在太過分了!”
樊之遠:“……”他捧著茶盞頓時喝不下去了。
不是,這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偏了,不是應該放在這則誣陷上嗎,怎麼又牽扯到他身上來了?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因果,就聽到李璃一屁股坐下來,自怨自艾道:“我就知道,都是我一廂情願,將軍明明對我無意,我卻死纏爛打追著你,你怕是見到張三郎寫的這狗屁不通的東西還挺相信的吧?巴不得是真的,好找借口擺脫我,對不對?”
李璃用受傷的眼神看著樊之遠,又是哀怨又是淒涼,自顧自地說:“本以為哪怕將軍再不喜歡我,憑我的滿腔熱情赤忱能夠打動你,沒想到你竟如此鐵石心腸,我的一片真心怎麼捂都捂不熱……果然倒貼就不值錢……”
樊之遠:“……”他默默地將茶盞放下了。
李璃吸了吸鼻子,見他默不聲響,眼睛馬上就紅了,“瞧,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肯對我說,哪怕騙騙我也好,可是……我,我對你來說,若不是有怡親王這個身份在,若不是我還有用,怕是早就恨不得踹的遠遠的,省的出現在你麵前煩人吧?”
樊之遠不能再沉默下來,終於逮著機會將這兩個字清晰地吐出來:“沒有。”
然而李璃卻一口否認:“你騙人,每次我來找你,你都一副很無奈,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的樣子,我都看在眼裡的,少安慰我!”
樊之遠:“……”不是你說的求個安慰,哪怕是假話也行?可這還不是假話呢,卻不信了?
不說話是錯,說話還是錯,那到底要怎麼樣?
打仗向來很倔果斷的範大將軍瞬間茫然了。
麵對這樣的胡攪蠻纏,胡亂指責,樊之遠覺得自己該煩躁的,他最討厭的便是不講道理之人。若是以往誰在他麵前這樣,早就被他下令給丟出去了。
可是看著李璃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明明是個男人,哭的卻一點也不難看,欲落不落的樣子反而更讓他打心底升起了一股疼惜。
無措戰勝了煩躁,可想上前安慰一下吧,又怕說錯話,最終隻能問出一句包含著無可奈何的話來:“王爺,你希望樊某怎麼做才好?”
“叫什麼王爺,叫阿璃!”李璃拿著紅彤彤的眼睛看他。
樊之遠輕咳了一聲,表情有些不自然。
李璃等了一會兒,這人居然還沒叫,不禁又假假的吸了吸鼻子,發出聲響,似乎真要哭了。
樊之遠真是怕了,趕緊道:“阿璃。”
這才像話!李璃癟了癟嘴,似乎還想彆扭一下,可眼睛卻不由自主地亮起來,那張漂亮的臉似乎想要笑的,可卻繃著沒敢笑,而最終還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梨渦,好看極了。
樊之遠卻愣了愣,這就安撫好了?
他沒想過居然這麼容易,不過換了一個稱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