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雪災(2 / 2)

武寧侯跟左相微微一對眼,出列道:“皇上,臣願領兵出征。”

“皇上,臣也願意。”

“臣……”

明明什麼章程都沒有,平時一說起打仗就當沒聽見的人,如今一個個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求情出戰,一下子點燃了燕帝心上之火。

沒有一個皇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江山完整,甚至疆域廣闊,燕帝是遷都之後第一個皇帝,一直背著懦弱無能的名聲。

最重要的是,甭管朝堂上的武官請戰有多激情,若真出兵,最終出征的隻會是樊之遠,那麼那時候這禁軍……

燕帝的目光不禁沉了沉,手指抓攏。

“去年大災,還記得戶部捉襟見肘,連邊疆戰事都不能支撐,今年災難更甚去年,卻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銀子打這場戰?”

顧如是的聲音清清淡淡地響起來,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朝中的雞血,他笑看著甄為民:“甄大人,你覺得呢?”

今年早春之際,甄為民信誓旦旦拿著戶部賬本逼著燕帝將樊之遠召回,北邊的戰事說停就停,攤手就說沒銀子。

這會兒要說能打,朝廷能供,那就得把自己說的話給吃進去。

“這……”甄為民為難。

一個戶部尚書說話不負責任,出爾反爾,讓人貽笑大方還是小事,若是落一個瀆職懈怠,延誤軍機之罪,那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如今這朝堂可不是左相的一言堂,他看了看前頭安安靜靜的李璃,選擇默然。

燕帝的目光隨之暗了暗。

倒是左相見此,笑了起來:“顧大人考慮的周到,隻是去年寒潮,朝廷準備不足,地方上也沒及時禦寒,這才造成災民無數。今年瞧著勢頭不對,便吸取了教訓,本官已早早命地方做好措施,賑災還是要賑的,不過應當不會如去年那般數額龐大。戶部好好算算,說不定留有餘項。”

左相這一說,便將事情圓了過來。

“況且……”他回頭看了李璃一眼,眼中神情莫測,意有所指道,“托王爺之福,今年查抄了不少官邸,光一品大員便有兩位,家底銀錢充進國庫,可富足了不少。”

這些可都是巨貪,特彆是袁氏一族,偌大的碩鼠,光是去抄家就抄了三個月,如今還有在路上沒送到京城的。

甄為民立刻就放下心來:“正是,應當是足夠的。”

聽此,燕帝眼中的希望便亮了起來,然後便見李璃抬起了頭,一雙迷蒙的眼睛逐漸清明。

站了一會兒,李璃每日的早朝綜合症漸漸過去了。

他說:“不知道的還以為碰上了百年一遇的大豐收,不是得眾誌成城的大災害。”他望著朝堂上剛才連番應和,鼓舞出征的大臣,冷冷地問,“大人們的府邸家眷都是在京城吧,如此熱血,不如先調去邊關打個頭陣?看看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裡,能征到幾個兵?”

李璃這一問,不少人都縮了縮脖子,沉默了下來。

李璃在朝堂基本不說話,不過一旦開口,甭管是不是帶著玩笑,都有可能是真的。

左相問:“王爺以為不妥?”

“左相執掌朝政那麼多年,該不會愚蠢的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吧?”李璃犀利地反問。

這話讓人沒法接,左相頓了頓,道:“大夏乃是大燕的心腹大患,如今正好遇災,國力羸弱,此乃大燕重奪山河的大好時機,難道王爺覺得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還是說舍不得樊將軍離京呢?”

左相這一問,讓人不由地望向李璃。

燕帝更是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李璃挑了挑眉,笑道:“可不僅舍不得,還心疼呢,任武功蓋世也是人啊!更何況是廣大普通士兵?誰家打仗是在天寒地凍,拿個兵器都沾手的時候去?這京城已經夠冷了,北邊就更不用說,出門就得被大雪封了眼睛,外頭站上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凍成冰雕……”

他看見武寧侯撇了撇嘴,一臉不屑,不禁冷哼道:“武寧侯,不要以為在京城待久了,就忘了自個兒窩囊的時候。想當初,大雪封道,困了大夏軍,多好的機會去圍剿,卻以地麵冰凍,馬匹打滑,不宜出兵這種見鬼的理由避而不戰,最後直接放跑了人,不是嗎?”

不少人都沒聽說過這件事,連燕帝也顧不得彆的,不禁問道:“怡親王是怎麼知道此事?”

李璃攤了攤手:“誰讓枕邊人就是最後收拾爛攤子的人呢,這種笑料子往樊家軍上下走一圈,能聽一籮筐。”

嗤嗤……底下瞬間響起了低低的笑聲。

彆說是大夏,就是大燕人都知道沈家的軍隊是出了名的怕事,最擅長的便是守城跟撤退。

武寧侯瞬間漲紅了臉,那場戰其實不是他打的,然而卻是沈家的嫡係,以至於被放跑的大夏將軍不感激也罷,還回頭大肆宣揚燕軍膽小怕事,是軟蛋子,最後還是樊之遠率軍砍下了他的腦袋,才給大燕挽回點臉麵。

那時候大夏入侵,戰事膠著,冬日休戰,大燕幾乎不出兵。可大夏地處北邊,士兵比大燕更加耐寒,偷襲取巧偶爾發生。

那樣的抗侵都避而不戰,更何況在更為寒冷要命的寒潮來襲之時,北上呢?

“武寧侯若是有這個本事,請戰便是,侯爺手底下有兵,這功勞就讓給你了,隻要彆拉上我家樊將軍,他愛惜自己的兵將。”

“征戰沙場之人,馬革裹屍也是榮耀,怡親王這般替樊將軍做主,至聖上於何地?”左相淡淡道。

李璃沒有抬頭看燕帝的表情,隻是攏了攏袖子說:“戰場上廝殺而死,為國捐軀都行,可是這場戰究竟是保衛國家,還是為了某些人那點私利,就難說了。”

燕帝的心被戳了一下,放在扶手的手便收回了膝上。

“如此惡劣天氣,真去了,死在戰場上怕是沒有幾人,多是凍死於途中吧?”顧如是輕歎一聲,“就算拿回燕荊四城又能如何呢?災難之下,百姓尚且艱難度日,更何況母子分離,夫妻相彆?有這銀錢和糧食,用於接濟百姓不是更好?”

這話說得才有道理,有位大學士說:“江山社稷並非一城一池,乃是天下黎民。前朝皇帝窮兵黷武,百姓怨聲載道,就是打下再廣的疆域也掩蓋不了殘暴不仁的罵名,還請皇上三思,一切以救災為重,百姓為重。”

燕帝畢竟不是暴君,今日也不過是因為武寧侯這一提議才忽然生出了這個心思。

畢竟能將樊之遠支出京城,還能收複疆域這個誘惑太大,可再想想,百姓尚且難以過冬,還派兵出去征戰也太扯了一些,便隻能道一聲惋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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