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發神經不是一兩天, 李璃覺得自己都習慣了。
例行一問之後,便要離宮。
東來正在明正殿門口等著,給富寧問了安, 道了謝, 便接過李璃的輪椅,朝宮門而去。
這個時候李璃問:“愉妃說了什麼嗎?”
宮道寬敞, 前後一通到底,邊上還有侍衛不遠不近地跟著,不怕彆人靠近偷聽, 於是東來回答:“王爺, 愉妃娘娘就說了一句話, 讓奴才帶給王爺。”
“嗯?”
“娘娘說皇上若無嗣,可使得?”
此言一出,哪怕李璃是坐在輪椅上, 無需他使力走路,東來也看到他的身體明顯一滯,然後再也沒有說話。
皇上怎麼會無嗣?不管男女,施愉已經有了。
可她還是這麼說, 那麼便是下定了決心。
東來沉默地推著李璃往宮門走去,王府的馬車已經等在了門口。
李璃上車的那瞬間,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這高達十丈的紅牆四麵相圍,朱紅色金浮釘的宮門高大沉重, 若是閉上,便造就了世上最堅固的牢籠,困住的不僅是裡麵人的自由和思想,還有命運。
施愉想走了,試問李璃可願相助?當初說的話還算數嗎?
搖晃的馬車漸漸停下, 李璃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忽然為自己的猶豫感到羞愧,在簇擁下進了王府,最終他吩咐東來道:“告訴愉姐姐,隻要她不後悔,自是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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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派出的使臣,二皇子趙宇遭遇刺殺,死在大燕境內一事,最終還是轟動了整個大夏皇城。
夏皇對次子是寄予希望的,不然也不會派他出使給予重任,然而最終還是死了。
他看著各自做傷心模樣的幾個兒子,聽著耳邊一個比一個激憤的聲音,仿佛有多悲痛一般,義正言辭要求大燕給出足夠的誠意方就此罷休。
年邁的夏帝看在眼裡,忍不住悲傷發作了一次,可最終無力阻止,在各方勢力的膠著下點了頭。
大燕毫無意外地收到了從大夏而來的國書。
痛失所愛的夏帝在表達憤怒悲痛之餘,要求大燕給出凶手和賠償。
而且是獅子大開口的一要百萬石糧銀,二要懲治“凶手”,否則便是兩國開戰,以鮮血祭奠亡魂,絕口不提燕荊四州。
態度強硬,也無比蠻橫,除此之外,還指明要求夏皇妃,五公主李曦回大夏。
這根本不是來解決問題的,而是純粹的挑釁。
燕帝的病已經好了,坐在大殿上,當場砸了這份國書,陰梟的目光盯著下方的怡親王說了氣勢如虹八個字:“要戰便戰,大燕無懼。”
大燕朝堂沒有任何人反對。
這場戰便在兩國推動下,不管有多少人不願意,終於還是到來了。
樊之遠被任命為兵馬元帥,遠赴北疆。
李璃拿了這份國書,讓八卦小報借此刊印,點燃百姓戰意。
同時太後下了懿旨,讓內務府挑選公主府,賜予了壽安長公主,展現了大燕誓死一戰的決心。
糧草早就已經塞滿了糧庫,軍餉也全部就位,又有勇猛大將,大燕不怕。
備戰的聖旨正式下來,李璃的目光就盯向了兵部和戶部。
甄為民頭皮發麻,下令立刻裝糧裝軍備。
雖然怡親王的目光如芒在背,可是他心裡是有底的,自從糧食收入庫房之後,就沒讓人動過,戶部一直有人手巡邏,如今就原樣地將一袋袋的糧食從倉庫裡被扛出來直接裝上車。
為了不耽誤出征,儘早完成任務,戶部還征收了大量人手裝載,裝卸的勞工一人肩上堆個七八袋,來來回回負重,在這樣的強度下,三天就能將輜重準備好。
甄為民作為戶部尚書,不坐堂屋,而是親自到現場盯著,就怕有什麼意外產生。
隻要將大軍送走,讓怡親王挑不出錯,他就能鬆一口氣了。
然而越是如此緊張,就越容易出紕漏。
晚霞出現在天邊,來來回回的鼎沸人聲漸漸平息,當他終於能夠進屋喝口茶歇一歇的時候,忽然外頭爆發出一陣嘩然。
手上的還滿杯的茶頓時灑了。
戶部的糧倉主事倉皇地跑進來,一邊跑一邊喊:“大人,不好了!”
甄為民的心在這聲慌張下立刻提起來,眼皮一跳,轉頭厲聲問:“怎麼回事?”
“糧,糧食灑了……”
甄為民一聽,到嗓子眼的心又咽了回去,鎮定道:“灑了就灑了,袋子不結實,重新收拾起來換一個裝不就好了,少一驚一乍。”
甄為民被嚇得差點砸了杯子,語氣便有些怪罪的意思。
然而他執起杯子重新正要喝水的時候,糧倉主事便著急道:“可是大人,這灑出來的都是些黴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