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銀(1 / 2)

給邊疆將士吃的糧卻摻雜著黴米, 眾目睽睽之下,有太多的人看到,於是很快就宣揚了出去。

八卦小報又連夜寫稿加刊, 第二日,整個京城都確認了這一消息, 頓時群情激奮外又猜測紛紛。

戶部的風評向來不怎麼樣, 而商賈參假也是稀鬆尋常, 兩方都令人懷疑, 不過好在刑部接管了此事, 而宋國公的為人,大家都很信任, 就耐心地等著調查結果出來。

左相府

不等甄為民訴清原委, 左相便問:“戶部在此事之中當真乾乾淨淨,沒有伸手?”

李璃的號召力太大了,前來捐糧捐銀之人超出了所有人想象, 那段時間街上到處都是拉糧的馬車,戶部將所有人手都派出去清點糧銀,沒日沒夜也有半月之久。

空虛的國庫頓時就豐盈起來,無需戶部給出具體數目,就看一看這盛況, 共樊之遠打完這場戰怕是還有富餘。

平時捉襟見肘的時候戶部上下都得抽上一成,這有富餘的時候左相不信戶部能按下貪婪清廉起來。

黴米這事一出, 左相就擔心了。

甄為民道:“相爺放心, 下官一一詢問過, 真的沒人動那些糧食。他們再不知輕重,也知道這個時候出點岔子,不僅要掉烏紗帽, 連命都保不住,沒必要舍本逐末。”

左相的目光就盯著他,甄為民沒有任何閃躲,可見自信,於是便稍稍放心,但還是囑咐了一句:“派人盯著刑部,不要大意。”

甄為民頷首:“自然,這所有的糧一收進來就疊放在庫裡,然後便直接裝車,連米袋子都沒換過,真要追究起來,也是這些商賈的責任,隻需尋著米袋,就能找到是誰送的糧,宋國公這點本事應該還是有的。”

甄為民說得胸有成竹,仿佛已是置身事外,左相再無憂慮,總算露出一點笑容道:“極好,隻要跟戶部無關,老夫也容不得他人誣陷。”

兩人閒聊幾句,甄為民就要告辭,然而這個時候左相的心腹幕僚卻走了進來,對著兩位大人拱了拱手道:“刑部已經將所有的糧都打開看過,隻有其中的一車是黴米,其餘都是好的。”

這個結局還真是讓人意外。

跟上百輛的輜重比起來,就區區一輛車的黴米,真不算什麼,就是抓住了那個商賈,捐了那麼多,就這麼點疏漏,彆人也不能太苛責。

“難道真是意外?”甄為民皺著眉低聲說。

兩人都在朝中幾經風雨,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左相忽然問:“此事王爺已經知道了吧?他什麼反應?”

幕僚道:“王爺什麼反應還不知道,不過宋國公沒有就此結案,他打算徹查。”

甄為民不解:“徹查什麼?這不都已經查了嗎?”

幕僚說:“捐獻的糧食是有富餘的,除了這些裝車帶走的,他還要打開倉庫,重新清點,若是戰事持久,這些糧也會送往北疆,與其那時候發現問題,牽扯不清,不如現在全部檢查一遍。”

宋國公做事向來一絲不苟,他會這麼做,沒人覺得意外,旁人更不好說什麼,否則顯得心虛。

左相於是看向甄為民,後者點點頭,說了一聲:“也好。”

隻是話音剛落,一個下人匆匆跑進來道:“相爺,甄大人,戶部侍郎馮大人求見。”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瞧著很是急切,非得見兩位大人。”

戶部侍郎這份迫切顯然出了什麼意外,而讓他如此慌張的……彆說甄為民,就是左相此刻的臉色也難看了下來。

馮侍郎快步走進來,還未站穩腳跟,甄為民就率先問道:“怎麼了?”

這位侍郎額頭汗津津,臉色有些白,他囁囁唇,最後連衣擺都沒掀就噗通一聲跪下道:“相爺,大人,宋國公開了銀庫。”

一瞬間,甄為民恍然大悟。

他幾乎抖著手指問:“你們,你們沒動糧庫,卻動了銀庫……”

這話雖是疑問,卻幾乎用了肯定的語氣,馮侍郎跪在地上,沒有反駁。

這次捐獻,除了直接捐糧的,還有捐銀的。

像蘇月,她雖不是糧商,卻也想出一份力,便捐了二十萬兩銀子。

行軍打仗無需帶太多的銀兩上路,輜重幾乎都是軍備和軍糧,糧食管夠,自然這銀子便堆積在銀庫裡,顯然就要充作他用。

戶部想的不錯,商賈把銀子捐了,怡親王也給了他們體麵,自然不會再追問這筆銀子將來會用在什麼地方。

“你們……本官三令五申要謹慎小心,萬萬收斂貪念,管住手腳,怡親王可就盯著咱們戶部犯錯,你們倒好,欺上瞞下,把本官的話當耳旁風!親自把把柄遞上去,你們……簡直作死!”

甄為民簡直氣瘋了,他抬起腳就對著馮侍郎踹了下去。

馮侍郎也不敢躲閃,被踹倒在地之後,自己爬起來又跪好道:“大人,下官,下官也是這麼想的,可誰知下麵的人拿慣了,他們以為銀子入庫,沒人關注,隻要軍糧跟著大軍出發,這事兒就結束了。大人,下官聽從您的吩咐,一直看著糧庫,實在不知道他們膽大包天卻打起了銀子的主意……”

甄為民聽著眼睛都瞪出來了,怒氣一上來,便又是一腳:“這難道還是本官的紕漏?好你個馮明,到現在還在推脫,你說不知道,那你可分過這筆銀子?”

此一問,馮侍郎便支吾著說不出來:“下官,下官……是下麵……”

甄為民殺人的心都有了,還是左相拍了一掌桌子,冰冷道:“夠了!”

他這一下,鎮住了兩人,隻見左相盯著馮侍郎,帶著刺骨涼意問:“究竟拿了多少?”

“十,十萬兩……”

然而還未說完,左相拿起桌上的茶盞就砸到了馮侍郎的腳下,後者嚇得渾身一哆嗦,閉著眼睛喊道:“二十萬兩!”

“你們怎麼不去死?”甄為民咆哮道。

而馮侍郎猶如鵪鶉不聲不響。

二十萬兩看起來不少,其實上下左右分分到他們手裡也不算多,更何況這些商賈捐獻的銀兩遠遠多於這個數目!

相比平時戶部的心黑手黑,這次隻中飽私囊的二十萬,已經算是鬆了手指縫,給他們尚書大人麵子。

可是按照大燕律令,貪汙超過百兩便可入刑,上萬的銀兩早就夠砍腦袋。

雖然這條令法除了開國初期執行的較為嚴格,到了現在,當官員大貪小貪變成常事,區區幾萬兩銀子,隻要沒犯其他大事,上頭一般沒人追究。

真正因為貪汙之罪在菜市口刷紅漆的,定然是犯下了其他不可饒恕的罪,亦或者造成嚴重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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