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宮中, 小霞拿去洗了桃,又派人分裝了籃子,給各宮送去, 才端著切好的送到施愉麵前。
“奴婢偷吃了一塊, 可甜了,娘娘您快嘗嘗, 這桃子真好吃。”
施愉嗔了她一眼, 拿了一瓣品嘗, 然後就放下了。
她的胃口本來就不好, 如今頭三個月, 更是吃不下東西。
她看著東來問道:“阿璃的腳如何了, 什麼時候才能下地走路?”
東來臉上帶笑:“王爺其實已經無大礙了,可有時候犯懶, 依舊喜歡坐在輪椅上, 說是上朝的時候免得下跪站著, 還能打個盹兒。”
施愉聽著不禁抿嘴一笑:“他的性子還是這麼跳。”
“可不是嘛,大將軍北上,就沒人再拘著王爺, 便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都做得出來, 鬨騰。”
東來說了兩件糗事,他是李璃跟前的老人,埋汰起主子不怕被責罰, 他知道施愉愛聽這個。
見施愉臉上的笑容加深,於是便從懷裡取出瓷瓶,按照李璃的吩咐說:“娘娘,您若是真的想好了,就等時機到了吃下這藥, 一旦發病確診,您就能順理成章地出宮去了,屆時隻要“救”不回來,這世上便再也沒有愉妃娘娘。餘下的,王爺會安排好一切。”
這幾乎已經是完美了。
施愉聽著,目光定定地望著那瓶藥,然後伸手接過來,細白的手指緊緊地攥著,猶如她此刻的內心。
良久,她才緩緩地鬆了手指,交給了小霞,然後看著東來問:“因著我任性堅持,給阿璃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千言萬語不是一個‘謝’字就能表達的,隻能好好地配合他。”
“娘娘過謙了,王爺視您如親姐,您做的每次決定王爺都願意尊重,況且您在這宮裡也給王爺幫了不少忙。”
施愉微微一笑:“他身邊的人都是這般七竅玲瓏的嗎?不過我很好奇,他打算如何讓我神不知鬼不覺地染上‘時疫’?”
見東來頓了頓,施愉又道:“如是不能說,那便當我沒問,你就回去複命吧。”
東來笑著拱了拱手:“並非不能說,王爺交代了您要是問起來,就一五一十地告訴您。娘娘應該知道,慶春宮裡有一個宮女出自青州。”
施愉一愣,說:“的確有一個。”然後回頭看小霞,“是小芸吧?”
小霞將藥給收了起來,見施愉問便重重地點頭:“是她,咱們門口掃灑的粗使宮女,進宮有些年頭了,老實本分,大概還有兩年就到了年紀能夠放出宮去。”
施愉納悶了:“和她有什麼關係?”
東來說:“這宮女在青州有個青梅竹馬也到了京城,是個木匠,一邊賺生計一邊就等她到出宮的日子好回去成親。”
施愉稀奇道:“有這個事嗎?”
小霞再一次點頭:“娘娘,您忘了呀,那男人對小芸癡情一片,隔上個把月就托守門的侍衛給她帶些吃食和小玩意兒,羨煞了好多姐妹,那望眼欲穿的模樣,您當時還開恩,說若是想見就隔著宮門去見一麵呢。”
施愉最近身體不適,記性不太好,小霞這麼一說倒是有印象了。
“所以呢?”
東來道:“青州前段日子發現了天花,幸好府尹當機立斷,隻感染小一片,如今已經控製起來,不算要緊。而這個男人,正好擔心家中親人回去探望,大概過上幾日就能回京了。”
東來說完,小霞眼睛一亮:“奴婢記起來了,小芸是這麼提過,她那未婚夫跟她保證會去瞧瞧她的家人。”
話說到這裡,施愉哪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是……
“宮中陷害手段極多,她們怎會一定選擇這一種?”
東來道:“娘娘可是執掌宮務的宮妃,皇城又有禁軍到處的眼線,今日不同往日,周氏想要在宮中瞞過您的眼睛暗害您,實在不容易,一個不小心還得把自己給牽扯進去。隻有宮外,她們才有機會,也能置身事外。”
有時候不是想選什麼,而是隻能選什麼。
“還有一問,我這身孕怕是瞞不過那麼多太醫檢查的。”
東來道:“天花這種病,普通人怕,太醫也怕,確診是很容易的,無需那麼多太醫一一查驗,隻需一人即可。”
東來走了。
施愉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可她忽然問小霞:“你說,若是我得了‘天花’,皇上還會願意來看我嗎?哪怕隔著屏風,站得老遠,僅僅隻是一麵,話也不說,會嗎?”
小霞難過地搖頭:“奴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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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春華宮裡,貴妃點了點頭,笑道:“那就替本宮多謝愉妃好意,賞。”
貴妃身邊的宮女接過這裝著幾個桃兒的果籃,又遞上了一個荷包。
慶春宮的宮女大大方方地收下了,欠了欠身:“謝貴妃娘娘賞賜,我們娘娘說不值幾個錢,就是嘗個新鮮,也是王爺的一片心意。”
她看了看周美人也在,就沒有久待:“奴婢不多打攪,這就告退了。”
周美人看著桌上的桃子,嫌棄道:“不就是幾個桃子,還得挨個兒送,仿佛誰不知道她跟怡親王的關係有多好似的,也不怕惹皇上的眼睛。”
“她還真不怕,就目前這個情形,她可比咱們有底氣。”貴妃看著桌上的果籃,吩咐道,“你們去洗了嘗嘗看,這怡親王府的桃子有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