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凋零, 寒風裹夾著雪花吹向大地。
大燕都城,左相得到了來自大夏的密信,他進了宮。
“皇上, 時機到了。”
昏暗的燈火下, 燕帝蒼白的麵孔, 深陷的眼窩中,帶著奇異的光芒, 他瘦骨嶙峋的手緊緊握著龍椅扶手的龍.頭, 沙啞地反問一句:“左相,你覺得能嗎?”
“自是能的,北境一切已經準備好了,消息很快散布出去。”
燕帝道:“可是沒有證據。”
左相笑了笑:“莫須有就夠了。”難道定北侯那時就有證據了嗎?都是假的。
燕帝搖了搖頭:“阿璃不會同意的。”
“皇上,您若是一直就這麼避著王爺, 害怕與他爭執相對, 那老臣就是將證據一一擺出來, 說乾了唾沫,也扳不倒王爺跟樊之遠啊!”
燕帝躲慣了, 責任也推卸慣了,讓他站出來,實在太過為難。
左相慢慢地走上丹壁, 站在燕帝的麵前輕聲道:“無需您做什麼,隻要一紙詔書將樊之遠召回來自辯, 這就夠了。您是皇上, 天下之主,隻要王爺不明著謀反,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大戰在即,主帥離陣, 乃是大忌。然而樊之遠若是魏瀾,這就是通敵國賊,放在邊疆萬一跟大夏裡應外合就更危險,召回來自證清白似乎也說得過去。
然而這也隻是說得過去而已。
樊之遠自參軍以來,一直跟大夏死磕,猶如死敵,連著收複燕荊五州,誰會相信他通敵,相比起來鼎鼎有名的沈逃兵豈不是更像?更何況當初定北侯的案子本就存疑,是不是魏瀾也沒有證據,燕帝能夠想象,朝中有多少大臣激烈反對,甚至無需李璃說話,山呼萬歲之下,都是齊齊下跪請他三思的。
他若一意孤行……
“皇上,您若是打算這輩子就這麼活在王爺的之下,那麼依舊渾渾噩噩無妨,否則這次不強硬,就真沒機會了!而老臣也隻能與您一起,成為王爺通向這兒的踏腳石。”
他膽大包天地拍了拍了龍椅上的龍.頭,不重,卻深深吸了地拍進來了燕帝的心裡。
*
北境戰勢看著大好,京城又遠離硝煙,百姓們都準備著好好過冬迎接春節的到來,富足安逸。
然而這看似風平浪靜的局麵,暗底潮湧卻已經翻到了水麵。
不知什麼時候一些閒言碎語開始在京城蔓延,起因便是一封來自邊關的折子。
這封折子不是來自跟大夏打得膠著的前線大軍,而是巡視邊關城池中的督察禦史。
這些督察禦史職責是考察地方官員,雖然不能插手前線戰事,卻有權核實餉銀數量,參與城牆修葺的軍事要務,當然最重要的便是監察戰況,充當耳目,定期向朝廷彙報,防止兵權在握的大將擁兵自重,或者……通敵。
隻要有一絲異樣,他們就能直接奏報朝廷。
而這封折子裡,寫的不是彆的,就是對主帥樊之遠的懷疑——其為定北侯餘孽,與大夏互通有無。
理由也非常簡單,雖然樊家軍主要大將皆是泥腿子出身,但樊家軍直係能有多少人,這次兩國戰爭,邊境的軍隊幾乎都被整合起來,其中不乏經驗老道的老將。
樊家軍看不出樊之遠的戰術,這些老將豈會不明白,隻要對定北侯有所了解,研究過他的戰術,不得不承認,那實在太熟悉了,非魏家相關之人怕是沒處學。
再加上與大夏軍對峙了那麼長時間,除了幾股試探之外,居然沒打一場大戰,雖然幾十萬大軍的糧食還消耗的起,可這樣也實在令人匪夷所思,似乎養精蓄銳,但更像彆有用心。
最重要的事,樊之遠將抓住的大夏斥候給放了。
結合不知從哪兒放出來的消息,這位禦史聽到了一個最可信的傳言,樊之遠就是魏瀾,因為他來曆不明,身世成謎。
一條一條看似合理,實則都是無據之談,然而猜測多了,全指向一處,便不由地讓人跟著相信這個事實。
流傳不廣,但是很快,因為太過驚駭,不管為什麼這封折子沒有率先到李璃手裡被壓下來,總之如今大半個朝廷都知道了。
今晚下了雪,李璃坐在廊下,伸出手接住了雪花。
東來和著冷氣走來道:“王爺,左相今晚又入宮了。”
雪花在李璃的手心裡融化,留下濕潤的水漬,他問:“這是第三日了吧?”
“是。”
李璃聞言短促的一笑:“以我哥的耳根,硬不過三天的。”
東來深吸了一口氣,深以為然,但是很快他又憂愁道:“王爺,武寧侯已經公然表示,樊將軍並非沈家旁係,是偽造的身份。還有……”
李璃看了他一眼,補充道:“提到師父了。”
“是,有宮中老人見過雲師父,已經確認是跟著您出冷宮的老公公,就消失在定北侯府出事那段時間。”
李璃歪了歪頭,有些不確定道:“看來我很早之前就彆有用心了,對了,我那時候多少歲來著?”
“十二吧?您可真厲害!”這是東來的真心話,那時候這幾個小太監還沒有那麼出息,自然不知道這些事。
“我也這麼覺得。”李璃眼睛一彎,誇獎了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