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1 / 2)

四麵黑漆漆的牆壁, 沒有窗戶,隻有一扇鐵門緊緊地關閉,明明這黑屋之中什麼都沒有,可空氣裡就是彌漫著一股腐爛的黴味, 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這裡是慎刑司的地牢, 是所有宮中之人最害怕的地方。

地牢裡麵封閉幽暗, 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還要寒冷刺骨, 恐懼很快就會滋生放大,然後細細密密地附著於皮肉, 仿佛有太多徘徊不去的怨魂在黑暗中蟄伏, 盯著每一個進來的活人吸取生氣, 然後一起帶入地獄,就是再膽大包天之人被關進來不出一日就會嚇破膽。

可是這一次被關進來的人,卻隻是安靜地坐著, 不吵不鬨, 不聲不響,沒發瘋, 沒呼救,若是給予一點光進來看清他, 就能發現他的眼睛亮的嚇人,似乎滿含著期待, 緊緊地盯著這扇鐵門, 仿佛知道一定會有人打開來。

終於,腳步聲傳來的時候, 他露出了笑容。

鐵門打開發出沉重的吱呀聲,還沒見到來人,他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狗皇帝死了嗎?”

火把的光芒照進來, 李璃出現在門口,平靜地回答:“沒有。”

張伴伴笑了笑,肯定道:“那也快了。”他非常清楚燕帝的身體狀況,親眼看著破敗下來,很放心。

李璃沒有否認,他看著張伴伴,跟著蹲下來問:“你是怎麼騙他吃下這些毒藥?”

張伴伴靠在牆上,全身是放鬆的,仿佛完成了重大的使命一般,對生死已是毫不在意,所以他幾乎知無不言。

“皇上之前一直不敢要子嗣,可他又不願引起後宮和權臣的注意,所以隻能靠著王爺的藥阻止妃嬪懷孕是不是?”

張伴伴這一句話點出了李璃的困惑,預料之外又是那麼的情理之中。

連這都不相信……李璃忽然有種荒謬的感覺。

張伴伴看得出來他的驚愕,而那副模樣又取悅了他。

“那時候兄弟相依為命,自是信任有加。可誰讓王爺的權勢越來越大了呢,連愉妃娘娘都為您說話。皇上為了挾製住你,自然想要子嗣了,隻是停了藥之後,後宮依舊沒有動靜,不就起疑了嗎?”

李璃沒在意他臉上的譏諷,隻是說:“那藥沒有問題,是我親手所製,且讓人試用過,隻需停藥半年,藥性就會全部消失。”

張伴伴嗤笑道:“半年,那也太久了!想要孩子的人就是三個月都等不及,就開始胡思亂想。隻要再推一推,拱上一把火,他就能自己嚇自己。彆說,左相這眼光的確毒辣,先皇眾多皇子之中就這一個最無能,反正要是錯了那絕對是彆人的錯。”

“他派你去查藥。”

“沒錯,小心謹慎,不能讓你知道。”

“你說什麼他都信?疑心那麼重,他不可能毫無懷疑。”

張伴伴感慨道:“他當然多疑,可是我也沒著急。他這人愛鑽牛角尖,那段時間夜不成眠,憂思過重,本就容易生病,再加上為了生孩子毫無節製,不就快速掏空身體了嗎?暈在周美人肚子上的那次之後,他就深信不疑了。”

李璃掩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握緊,可是麵上卻波瀾不驚:“好算計。”

張伴伴沒有謙虛,他很得意,坦然受之。

“吃了第一顆藥開始,皇帝就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後來他明知道自己中了計,可他一個人人背棄的孤家寡人,哪裡肯承認自己的失敗?懦弱逃避,卻可笑的還心高氣傲……”張伴伴說到這裡,得意的眼神開始浮現出陶醉的神色,似乎對自己一個太監能將一國之君給逼到這個絕境,滿意至極,“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稍一猶豫,我就刺一刺他,他就頭也不回得一步一步往深淵裡走去了。”

“本王要為你喝彩嗎?”李璃忍無可忍地站起來,“真是厲害,皇兄被你們一步一步推到這個地步,我們兩兄弟因此背道而馳,真是一點也不冤。”

張伴伴皮笑肉不笑道:“王爺過獎,老話說的好,英雄都是死於小人物之手。”

李璃搖頭:“你不是小人物,楊守也不是,記得救命之恩,在準備為她們複仇的時候,你們就是個主角了。”

張伴伴一點也不意外李璃能夠查到那些過往,誇獎道:“王爺神通廣大。”

“我隻是疑惑著,明明罪魁禍首的左相,你為何卻報複在我們兄弟身上?”

張伴伴哈哈大笑起來:“左相?到如今這個地步,敢問王爺您會給他一個好結局嗎?樊之遠的身份暴露了,您接下來該是給定北侯翻案了吧?定北侯冤屈一旦洗脫,這通敵賣國,陷害忠良不就是左相了嗎?如此大的罪名,怎麼著也得淩遲滅九族呀!我想不出比這個下場更適合他的了。”

“你當個太監實在太屈才了!太子妃是死的太早,不然有你輔佐,哪兒有我們兄弟的事。”

提起太子妃,張伴伴眼睛紅了,那點張狂瞬間黯淡下來,他難過道:“可是我太卑微,救不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幾位小殿下跟她一起去,可惜當初我要是有王爺的本事,像救魏瀾一樣哪怕送走一個,也好呀!王爺,您既然心善,連魏瀾都救,為什麼不救他們呢?那可是您的侄兒!”

李璃笑了笑,吐出四個字:“救命之恩。”

張伴伴深深吸一口氣,將那點怒意壓下來,然後放鬆著,無所謂道:“無妨,很快我就能見到太子妃娘娘,服侍她去了。若是王爺不著急,不如讓我聽到這山崩的鐘聲,了卻心願?要我說讓皇帝這麼去了,對您好處可是最大的,不用謝。”

帝王駕崩喪葬長鳴九下,響徹整個皇城,張伴伴能聽到。

然而李璃卻道:“那你可有的好等了,四五年後,或許能聽見。”

張伴伴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來,陰沉道:“不可能,他那破敗的樣子,就剩苟延殘喘一口氣,連這個冬季都挨不過去,哪兒還有那麼長時間?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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