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徒曆一百年七月十五日,依然是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
“南部軍團主力在伊瑟爾腹地受挫,帝國的軍隊登陸卡林迪亞港…兩個壞到不能更壞的消息同時爆發,讓原本塵埃落定,逐漸從戰爭走向和平統一的瀚土未來變得昏暗無光。”
“首當其衝便是卡林迪亞人,這幫背信棄義,欺軟怕硬的牆頭草原來是打著腳踩兩條船的主意,把遠洋艦隊租給了帝國,導致整整兩個滿編步兵師的帝國陸軍從容登陸卡林迪亞港。”
“這除了令帝國在瀚土最薄弱的南方腹地有了落腳點,更是將瀚土東西截斷——如果風暴師沒有用最快速度攻克鐵鐘堡,眼下好不容易被團結起來的聯軍,就要被一分為二了!”
“不僅如此,卡林迪亞港目前仍是瀚土最繁華,最富有的港口;控製著這裡,理論上帝國完全可以源源不斷從這裡增兵,向北三麵出擊,將半個瀚土再度拖入戰火。”
“而造成這一切的起因,全都是因為卡林迪亞人的懦弱和貪婪!”
“不過現在這群膽小鬼的日子恐怕並不好過——根據風暴師偵察兵的情報,駐紮在卡林迪亞港的帝國人完全沒有替他們重建城市的打算,更沒有按照他們的如意算盤那樣,立刻北上出擊,奪取被圖恩與艾登控製的卡林迪亞領土,而是就地駐防,搜刮物資。”
“一想到這幫叛徒在帝國統治下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我在為卡林迪亞人惋惜的同時,也不由得升起一絲幸災樂禍的情緒。”
“當然,這不好。”
“除了嘲笑卡林迪亞人,作為一名瀚土騎士,以及最了解安森·巴赫的人,我清楚地明白相較於登陸的帝國人,對瀚土更大的威脅其實來自北方,來自伊瑟爾精靈王國。”
“一旦進攻受挫的南部軍團主力被伊瑟爾精靈包圍,甚至威脅到大後方的鷹角城,將對整個戰局產生根本性的影響,甚至會打斷整個瀚土的統一進程!”
“我知道,如果我的日記有朝一日被公開,將會有多少人對我口誅伐,但事實就是如此——富饒卻又貧弱的瀚土,根本無法依靠自身的力量走向崛起。”
“她富裕且貧窮,勇敢又軟弱,團結也分裂;既不像帝國疆域遼闊,有千年曆史和無數神聖的光環;也不如克洛維這樣的後起之秀,擁有聖艾薩克為他們吹響新時代的第一聲汽笛。”
“這樣的瀚土必須依靠一個外力,一個真正的強國的扶持才能在團結中崛起,打造與她相匹配,足以保衛家園的軍隊。”
“克洛維就是這樣一個強國,並且作為她的騎士…安森·巴赫,充分展現出了一個強國對弱國應有的姿態。”
“即便是麵臨即將兩麵受敵,退路被斬斷的危險局麵,他依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而是在積極的調動軍隊,組織備戰。”
“兩天之內,風暴師的指揮部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軍事會議,從最高階的軍官到最普通的士兵,所有人都在忙碌;偵查騎兵和散兵累到昏迷,後勤部隊執行三班倒製度…軍營從白天到黑夜,再從黑夜到白天,始終燈火通明。”
“不少瀚土貴族告訴我,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景象——瀚土曆史上從未有過任何一支這樣的軍隊,能如此高強度運轉的同時,還能分工協作的完成各種複雜的命令,並且幾乎不出差錯。”
“而我的衛兵則說,‘灰衫軍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鋼鐵機器’的傳聞,已經快傳遍整個鐵鐘堡了。”
“但他們都沒有看到事情的本質。”
“據我所知,我的表兄安森其實並不熱衷和彆人一起商量對策,他的軍事會議更多地是用來了解和搜集其他軍官和士兵們的想法,以及說服他們同意自己的計劃。”
“因此眼下風暴師如此‘瘋狂’的舉動,證明了他可能已經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但始終沒有找到說服其他人的辦法;所以必須用高強度的命令和任務維係軍心,避免讓士兵們閒下來多想。”
“當然,這種瘋狂除了穩定了自己人,也同時能展示實力,讓因為壞消息而騷動的瀚土貴族與軍隊重新鼓起信心,應該也在他的考慮之內。”
“但歸根結底,這是一場瀚土人爭取統一的戰爭;除了相信自己的夥伴,更應該由瀚土人主動站出來,為她而戰!”
“站在命運交叉路的瀚土,需要一位屬於她的騎士挺身而出!而我們…圖恩人,將再次肩負起這一使命,用我們的熱血為瀚土的未來鋪平道路。”
“想要阻止伊瑟爾精靈反敗為勝,唯一的方法就是出動一支兵力雄厚的大軍進軍伊瑟爾,保護補給線同時增援受圍困的南部軍團;讓路德維希·弗朗茨少將能夠重整旗鼓,再次出擊。”
“因此我已經寫信寄給埃納雷斯,讓他將信交給他的兄長,率領三萬人鎮守鷹角隘口的阿爾卡德伯爵;在信中我詳細說明了利害關係,以他的智慧不難清楚這對瀚土和圖恩究竟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隻要阿爾卡德伯爵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當三萬全副武裝,勇敢的圖恩人向伊瑟爾精靈王國挺進,拯救克洛維人於絕境中時,瀚土!將贏來真正的獨立……”
這是小萊昂日記寫得最激動的一次,不僅字跡潦草飛舞,太過用力的右手還險些讓尖直接穿透了羊皮紙。
寫下最後一句,稍微平複了些心情的他並沒有立刻合上,轉而冷靜下來開始仔細檢查起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安森經常“借閱”他的日記,而且總是借著借著就忘記還了。
一想到他那麼在意自己的日記,小萊昂也會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忍不住多檢查兩遍,防止自己出現拚寫錯誤這種低級失誤,或者因為自己一時激動,讓字跡難以辨認——所以有時他還會重新抄寫。
翻看片刻,對自己字跡依然沒什麼信心的萊昂準備再重新抄一遍;就在他提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
風塵仆仆的衛兵大跨步走進房間,不停的用袖子擦汗,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仍舊密如雨下。
小萊昂連忙放下,眼前一亮:“怎麼樣,見到埃納雷斯了嗎?”
“見到了!”
衛兵氣喘籲籲的點點頭,站在書桌前悶聲道:“他正好離開軍營外出巡視,所以我剛剛離開鐵鐘堡不久就遇見了他。”
“埃納雷斯大人說最遲兩天後,圖恩的軍隊就會抵達鐵鐘堡,很多事情可以屆時再詳細麵談,不用那麼著急;他還說……”
“我知道,但這件事對圖恩真的很重要!”萊昂連忙給衛兵到了一杯清水遞過去:
“他還說什麼?!”
“埃納雷斯大人他還說……”
衛兵頓了頓,像是給自己打氣似的一飲而儘,低著頭偷偷瞥著萊昂道:“他說您這麼做純粹是在胡鬨。”
萊昂一愣,手中的水壺差點兒摔在地上。
“他還把信從我這裡收走了,並且嚴令我必須立刻回來,警告您休想不通過您父親去指揮圖恩的軍隊。”衛兵害怕的抿了抿嘴:
“就算您換個人,或者親自繞道前往鷹角隘口找阿爾卡德伯爵也沒用,因為他已經另派了一個傳令兵,轉告阿爾卡德伯爵嚴守陣地,除非鷹角城失守,否則絕不可越過隘口半步,這是…他的原話。”
說完,衛兵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對麵那個突然安靜下來的身影。
表情沉穩的萊昂沒說什麼,默默的將水壺放在了桌上;想拿起,手卻是顫巍巍的動彈不得。
於是他緩緩坐下,頭也不抬的對衛兵道:“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