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協助紅手灣當地的守信者同盟招募人手,沒能跟隨大部隊出發的瑞鉑主教隻能蹭了一支運輕貨的商隊的馬車,連路費都是當地信眾替他墊的。
剛剛抵達揚帆城時,如果不是正巧遇上了認識他的驃騎兵連長,連風暴師的官兵都不相信這個蓬頭垢麵,和流浪漢都相差無幾的家夥竟然是守信者同盟的代言人。
“對於揚帆城信仰的實際情況,我也並非全然不知;想要讓他們接受普世宗的難度,遠遠不是在冬炬城或白鯨港時可以比擬的。”
粗糙的手掌輕輕捧起剛剛加熱過的葡萄酒,讓溫度順著掌心流入四肢百骸,連帶著瑞鉑主教的臉頰也變得比剛開始紅潤了許多。
“事實上,就算您能夠強迫揚帆城議會接受,守信者同盟暫時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將組織擴展到這裡;光是要建立長湖鎮到灰鴿堡五個殖民地的分部,就已經超出同盟力量的極限。”
長出口氣,瑞鉑主教的表情頗有幾分感慨:“至於揚帆城…讓他們暫時先維持現狀也未嘗不可;普世宗要壯大起來需要時間,過多的吸納忠於教會的信眾,很容易讓同盟逐漸偏向本土那已然墮落的風氣。”
安森微微頷首,對此深以為然。
他會答應路易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哪怕盧恩家族和守信者同盟的勢力擴張,也已經到達了極限;揚帆城這塊肥肉是很香,但想要吃掉它所需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很容易因為消化不良產生種種惡果。
不能在揚帆城建立報社倒是挺讓人遺憾,不過輿論這東西有時反而是外來的更占優勢;一邊是覆蓋大半個新世界的“區域性報紙”,一邊是隻能局限於本地的街頭小報,誰的影響力更強,這一目了然。
路易·貝爾納,你管得了我開報社,你還能管得了揚帆城的讀者們愛看誰嗎?
“更何況比起同盟的擴張,眼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瑞鉑主教畫風一轉,表情正色道。
“更重要的事情?”
看著對方突然嚴肅起來的表情,安森一時間有些詫異。
“土著民。”瑞鉑主教公布了答案:
“更準確的說,是土著民中的舊神派——既然來自帝國的危機終於被解決,也到了處理這部分威脅的時候了。”
開口的同時,原本溫文爾雅的主教眼神中立刻流露出幾分肅穆,凝重,還有…狂熱。
如果說因為聖艾薩克而興盛的求真宗著重求知,誕生自帝國宮廷的護國宗關心世俗與信仰間的二元關係,秩序教會偏向統治,而對無欲無求,一心傳播信仰的普世宗來說,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聖戰。
覆滅一切邪惡信仰,鏟除所有不敬神的異端,靠靴子和長劍將秩序之環的教義傳播到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這就是普世宗所追求的信仰價值。
“我收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對方提到了土著民舊神派正在策劃一場聲勢浩大的行動,準備趁冬季來臨,對殖民地發動全麵突襲。”瑞鉑主教沉聲道:
“不僅僅是白鯨港或者冬炬城,而是所有殖民地——從揚帆城到灰雪鎮,甚至是北海三國控製的區域,總計十三處最大的殖民地,全部都是他們進攻的目標!”
安森挑了挑眉毛,但並未說什麼。
“當然,類似的傳聞之前就已經有過不少,甚至很多人還信誓旦旦的說土著民舊神派已經與帝國結盟,準備夾擊邦聯與冰龍峽灣這種荒誕謠言。”
主教輕輕放下酒杯,表情一如既往的凝重:“但這次情況不同,那位提供情報的信眾還告訴了我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他,知道艾德·勒文特爵士的死因!”
“那位被威廉·塞西爾上校俘虜的帝國騎士,並非死於海上惡劣的生活和疾病困擾,而是被一位實力強勁的土著民舊神派所殺!”
話音未落,剛剛還在想如何應付瑞鉑主教的安森瞳孔瞬間驟縮。
艾德·勒文特的死雖然不是什麼秘密,但整個白鯨港…甚至是整個新世界,知曉他死因的人應該都不會超過一隻手的數量!
自己,塔莉婭,凶手,以及艾德·勒文特自己——除此之外,就算是王冠號的水手也對此毫不知情。
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現在的問題是,還有多少人已經知道這件事情?!
一旦艾德·勒文特死於舊神派的消息傳回本土,秩序教會和裁決騎士團就能有充分的理由乾涉自由邦聯;自己費儘心血為盧恩家族做的全部準備,就會全部毀於一旦!
“艾德·勒文特死亡的真相,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瑞鉑主教突然壓低了嗓音,表情也變得比剛剛更加嚴肅:
“這件事絕對不能走漏消息,總司令大人…舊神派最希望的事情就是散播恐懼,讓真神的信徒因為恐懼而放棄抵抗;在抓住凶手之前,必須保密。”
“但這也同時是一聲號角,是舊神派已經做好開戰準備前的號角——您…我們…邦聯…必須做好準備!”
“我明白,明白!”
安森應聲答道,他凝重的看向主教:
“那個告訴您這件事的信徒,他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