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安息之夢(1 / 2)

如果說對安森而言,有什麼是他真正“害怕”的事情,大概莫過於向塔莉婭·奧古斯特·盧恩解釋問題。

這倒並非塔莉婭是什麼喜歡胡攪蠻纏,不講理的女孩兒——那其實反倒簡單了,在和某弗朗茨大小姐接觸後,安森在這方麵的經驗相當豐富——倒不如說和絕大多數人相比,她絕對算善解人意的那一類。

不要誤會,這句話絕對是字麵的含義;問題在於她看待你的時候肯定把你當成一個人類,至於她本人…那就非常不好說了。

在盧恩家族眼中,人類與大猩猩或者家禽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可以交流”;考慮到血法師在進化階段完全可以輕鬆掌握其它生物的“語言”,甚至連這唯一的特色也可以免了。

那慈愛的神情,溫柔的目光…每當想到自己在她眼裡大概就和寵物貓沒什麼區彆,安森總會感覺渾身發麻。

這次的情況也沒什麼不同,女孩兒無視了慌不擇路逃命的參謀長,靜靜地傾聽著已經兩天兩夜沒睡的安森口不擇言,東拉西扯的解釋,全程沒有打斷過一次。

中途甚至還貼心的準備了舒緩神經的熱葡萄酒,讓心弦緊繃了幾十個小時的安森整個人徹底放鬆了下來。

對於弗朗茨大小姐的關心,塔莉婭沒有表現出哪怕一絲的嫉妒,大度的甚至讓安森感覺有些不太尋常;但已經有點兒混亂的思緒加極度疲憊,已經讓他沒辦法思考那麼多了。

很快,他感到眼前的畫麵開始變得模糊,精致的客廳,熊熊燃燒的壁爐和沙發的少女,都變成幾種顏色的混合,並且愈發的黯淡,最終徹底沉入黑暗。

在有所覺察之前,安森便已經陷入了沉睡。

夢鄉中,一連串破碎的畫麵不斷湧入腦海:他再次看到了那座被暴風雪覆蓋的巍峨山峰,白色的雪花猶如雨點般漫天飛舞,在山峰周圍塑造起看不見的壁障。

緊接著第二個閃回,一輛奢華的四輪馬車出現在冰雪交加的四方大道中央,向著高聳入雲的山巔疾馳;快速轉動的車輪後,車轍印與道路都在暴風雪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畫麵再次破碎,無窮無儘的黑暗中浮現出一座恢弘壯麗的山巔之城。

高高聳立的塔樓,綿延如山的城牆,純白泛金的磚石,壯麗繁瑣的雕飾…洶湧的暴風雪在這一刻忽然停息,巨大的城市毫無征兆的映入視野,佇立於山巔之。

無聲無息間,沉浸在夢中的安森進入了第四次閃回…那是一座宏偉的,扭曲的宮殿,猶如鐘塔般聳立在城市的中央,俯瞰著所有的一切。

而這座由無數符文,寶石,磚瓦,金屬…以紅,黑,藍三色構成的鐘塔,猶如三條互相纏繞的巨蛇,並且始終在以一種令人無法理解的方式轉動著。

從這一刻開始,畫麵的閃回速度開始加快。

安森先是看到了一個寬敞的,圍繞著一個巨大寶石眼球的圖書館;無數造型不一的書架,長桌,房間和樓梯,組成了迷宮似的空間;穿戴著黑色或紫色鬥篷,舉著純銀燭台的身影在其中穿梭,不時還會傳來淒厲的慘叫,原地隻剩下破舊的鬥篷,熄滅的蠟燭和染血的書本。

畫麵突然變得晃動,十幾個長相各異,甚至不能稱之為“人類”的身影,正在一個光線黯淡的房間內圍繞著圓桌展開激烈的辯論;或是麵紅耳赤,或是雙眼四顧,或是橫眉冷笑……

每當一方落敗,圓桌下便會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六芒星,失敗的辯手們絕望的瞪大了雙眼,被冰雪灼燒,被火焰淹沒,被自己的雙手硬扯出喉嚨,挖出眼珠…直至變成焦炭,冰塊,灰燼和碎屍,掉落在六芒星中,消失不見。

很快,又一群辯手從黑暗中走出,在圓桌前落座,又一輪辯論開始。

畫麵的晃動開始加快…恢弘的古典式宮殿浮現而出;一個個穿著雍容華貴的身影,要麼坐在鑲金嵌銀的王座之,要麼倚靠著天鵝絨軟塌歇躺著;無數衣著暴露的男女侍者們在宮殿內穿梭,奉鮮美的肉食和暗紅色的熱飲。

劇烈晃動的畫麵低垂,聚焦在麵前的酒杯之;滾燙並且還在冒泡的熱飲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乳白色的固狀物;剛開始看起來非常像某種糖豆之類的零食,但隨著它逐漸翻滾,尤其是露出其餘的部分後,就越來越接近一顆……

牙齒。

人類的牙齒。

轟——

畫麵破碎,安森的意識徹底墜入黑暗。

…………………

白鯨港東城區,好心人旅店。

這是一家剛剛開業不到兩個月的旅店,店主人是白鯨港城外一個大型農莊的話事人,靠著豢養獸奴加足夠勤勞,略有些收入;而在兩個月前,這家旅店原本是農莊在城內的一個“據點”。

自從年初越來越多的投資者和殖民者來到白鯨港,這位話事人就靈機一動,將“據點”改裝成了旅店,為農莊在城裡多掙一份外快——順便找個借口,讓總嚷嚷著想在城裡生活的女兒如願以償。

這麼做的“本地人”並不在少數…伴隨人口增加,城裡的住宿越來越緊張,不少店鋪也會把自家閣樓租給某些新來的殖民者;甚至各個教堂也必須在夜晚開放,點燃大廳的壁爐,給沒處落腳的信徒提供一張可以棲身和睡覺的長椅。

旅館並不寬敞,設施之類的也非常簡陋,隻有一個客廳,三個公共衛生間和一個浴室,每個房間也隻能放下床鋪和簡單的行李;但勝在溫馨,價格適中;而且有個精明能乾的旅店老板,手藝出眾的妻子加勤快的小女兒,讓旅店時時客滿。

為了緩解人手壓力,老板還從自家農莊喊來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兒幫忙…他知道這個小子一直喜歡自己女兒,打算就近給他們“製造機會”。

現在…他們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絕望的老板跪著趴在床,平日裡隨身攜帶的賬本貫穿了心臟,從後背穿到胸前;一百八十度翻轉的頭顱望向天花板,還有他掛在天花板的小女兒。

嬌弱的少女雙眼無神,似乎到臨終的一刻也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血肉模糊的脖頸卡在吊燈的金屬支撐,搖搖欲墜的扯著搖搖搖晃晃的肢體,“滴答滴答”落下的血漿在木地板變成暗紅色的小溪,勾勒出詭異的圖案。

在這溪水的儘頭是她的母親,穿著圍裙的中年婦人表情淒慘,拖著被劈開暴露的內臟和腸子,蹣跚的向房門方向挪動,留下了深深的血跡;她拚勁最後一刻舉起的手臂,永遠定格在了觸碰門把手之前。

不過即便她還活著,也不可能打開這扇門…怒目圓睜的年輕小夥站在門外,死死握住門把手的右手和倚靠著樓梯扶手的身體形成了絕妙的支點平衡,再加把他釘在牆壁的兩柄匕首,成功將房間變成了無法打開的密室。

輕輕推開年輕人的屍體,伊恩·克萊門斯和兩位前無信騎士團成員走進了房間,站在距離屍體幾步之外的位置,神情各異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德裡克倒吸口冷氣,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我們來晚了?”

“恰恰相反,我們來的時間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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