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慈悲之心。
幽邃的夜幕下,懸停在半空中的飛艇睜開了散發出強光的“眼睛”,從高空俯瞰著躲藏在陰影中的大地,在夜空中形成了兩道耀眼無比的光柱。
借著光源,獨自站在艦橋上的裁決騎士團大團長目不轉睛的凝視著腳下的城市,嘴角忽閃忽滅的火光,映照著一張寒意露骨的臉頰。
和使徒…特彆還是一位已經存在了上千年,而非在“神話時代”之後才誕生的使徒正麵交鋒,並不是件會令人感到輕鬆愜意的事。
作為教廷直屬的最強的軍事力量,裁決騎士團曾經與無數舊神派組織,數百乃至傳承千年的施法者家族正麵爆發衝突,手段和處理問題的方式遠遠要比審判官們更加直接,粗暴,往往都是在事情徹底無法收拾的時候才會輪到他們出場…除了成規模的普通施法者和邪教徒組成的軍隊,也有過大量與褻瀆法師交戰的記錄。
對於隻擁有常規戰力,甚至是尋常的天賦者而言,褻瀆法師所擁有的力量已經堪稱是天災級彆,但他們都是有弱點和破綻的,隻要事先做好充足的準備和周密詳細的計劃,僅靠少數幾名天賦者也能在付出一定代價的前提下將其擊殺,或者令其暫時喪失行動能力。
但使徒們不同。
她們的存在已經超越了“物種”的範疇,達到了另一個不屬於尋常人類能夠理解的層次…即便貴為裁決騎士團的大團長,格拉德·曼弗雷德對她們的理解也僅僅是“高度進化,無限接近於神靈的存在”。
“不,不是接近,她們就是真正的神靈。”
嘴角忽閃忽滅的火光煙霧繚繞,低聲呢喃的大團長眼神中流露出一閃而過的恐懼:“是不斷進化,已經足以與這個世界平起平坐的…神靈啊。”
“而我們這些人,就是妄圖以血肉之軀挑戰神靈的狂徒。”
伴隨著輕微的腳步聲,默默走進來的年輕人摸了摸脖頸上的鐵環,澹然的開口道。
“狂徒嗎?”
“難道不是?”
輕笑的年輕人反問道:“從舊神派抄襲的標誌改一改,便自說自話的以為得到了‘秩序之環’的祝福,不擇手段,不顧一切的壯大自身,哪怕和出身同源的分支們自相殘殺也在所不惜。”
“據我所知,哪怕是舊神派之間為了進化和力量爆發的衝突,和秩序之環比起來也顯得是那樣溫情脈脈。”
“但我們所做的,是正確的…對吧?”格拉德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似的開口道。
“不知道,或許?”年輕人聳聳肩,眼神也很迷茫:“無論怎樣,侍奉不存在的虛假神靈,總比被一群把人類當成低等生命的邪神們要更強吧?”
“但是無論怎樣,我們都是幸運的…因為這位神靈並非真的沒有破綻,毫無弱點,無所不能;她依舊存留著過去的情感,而且擁有自己不想放棄的原則和底線。”
“是啊……”格拉德微微頷首,眼神中的恐懼逐漸被一種死寂的平靜取代;轉過頭來,發現年輕人正在用一種很意外的目光看自己。
“怎麼了?”
“您變了,大人。”年輕人搖搖頭:“換成以前,您不會這麼猶豫不決,而且……”
“而且什麼?”
“有些悲觀。”
“悲觀?”格拉德品味了一下這個單詞:“這可是我們首次與一位使徒,一位真正的使徒交鋒,你死我活…我應該很樂觀嗎?”
“或許您真的應該自信點。”年輕人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否則連您對勝利都沒有任何指望,又怎麼能讓外麵心懷鬼胎的聖戰軍,躊躇滿誌的裁決騎士團去欣然赴死,為我們贏得至關重要的機會?”
“我們現在可是已經踏入到她的領地,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從這個世界上抹殺,或許下一秒……啪!就要變成看不出形狀的肉醬。”
他用力打了個響指:“沒有人需要您告訴他即將要麵對的風險,他們想聽的是謊言,一個必然能贏得最後的勝利,陣亡也會成為英靈,進入秩序之環的天國的謊言。”
謊言……格拉德沉默了一陣,將嘴角的煙頭扔在地上用力踩滅:“他們都到了嗎?”
“一直都在,已經快等您有三個小時了。”年輕人點點頭,表情還有幾分玩味:“菲勒斯爵士…我是說真正的那個…他也在。”
大團長點點頭,轉身朝年輕人進來時的門走去。
“等會…除非得到我的信號,否則不準采取任何行動;即便我們所有人全軍覆沒,你也要假裝以我的名義下令慈悲之心撤離,不用顧及任何人。”
腳步停在門前的格拉德背對著年輕人,用低沉的嗓音沉聲道:“我已經向教廷提出申請,屆時會解除對你的監視和控製,不再需要遮遮掩掩,你就是真正的菲勒斯爵士…如果你的兄長也陣亡的話。”
沒有給瞪大眼睛的菲勒斯爵士任何反應的餘地,格拉德快步離開原地,推門走進了另一個艙室。
絕對和寬敞扯不上關係的房間內,擠著不下兩位數身披各色紋章鬥篷,衣著華麗的高級騎士和將官;他們三五成群,眉頭緊蹙的同彼此對視,悄聲細語著什麼。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的表情都不怎麼友善——哪怕是作為教廷代表的菲勒斯爵士亦是如此。
覺察到走進房間的身影,騎士們紛紛回首,或是困惑不解,或是橫眉冷眼的打量著麵帶微笑,彷佛從容不迫的大團長,澹澹的敵意就像繚繞的煙霧,在整個房間內流淌。
“格拉德·曼弗雷德大人,我們需要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