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回幾分鐘之前……
“我,滿足你的願望。”
輕飄飄的話語,卻讓克裡斯蒂安直接愣在原地,啞然失笑。
“感謝你的祝福,這位…小先生。”他歎了口氣,臉上煩惱的表情一掃而空:“嗯,我今天會再去樓下的郵箱裡看看的,如果真的實現了,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恩情——我保證。”
說著,克裡斯蒂安還打起精神,很認真的向少年行了一禮。
略微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年並未立刻給予回應,而是眯起眼睛,仔細的觀察著克裡斯蒂安的表情;那種審視的眼神,讓他感到了些許的不適。
“您誤會了我的意思,善良的先生。”少年用和他一樣的口吻回應道,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我說,我會滿足你的願望。”
“真的?”
頭皮有些發麻的克裡斯蒂安努力維持著微笑,終於覺察到一絲異樣的他用眼角餘光瞥了下對麵緊閉的房門,確認依然是緊縮之後才開口道:“那我可得好好感謝您了,我是說…這對我很重要。”
“不需要,這是禮物,一份小小的見麵禮。”
少年用平靜的口吻道,隻是眼神中仍帶有幾分審視的意味:“送給善良的好先生,以及您的家人。”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抬起的右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下意識抬起頭的克裡斯蒂安,死死盯著從頭頂飄落的那張薄薄的紙,上麵幾個歪歪斜斜的字跡瞬間映入眼簾:
信,克裡斯蒂安·巴赫收】
“告訴安森·巴赫,就說…我來過了,不必特地找我。”
克裡斯蒂安猛地攥住飄落到手中的信,耳畔飄來少年離去的話語:“當然,如果他真的準備要這麼做的話,我也不會阻止,但那樣就要請他做好完全的準備了…就算是盧恩的朋友,我也不會留手的。”
“試圖打破規則的人,就要有被規則反噬的覺悟;想建立新秩序,首先就要向彆人證明它並不是空中樓閣。”
話語聲逐漸飄遠,徒留克裡斯蒂安目瞪口呆的盯著信紙上的幾行字,呆呆的僵在原地。
……………………
“……情況,大致就是這樣。”
心情複雜的克裡斯蒂安將滾燙的黑咖啡一飲而儘,看向表情緊張的二人,聲音甚至有些顫抖:“自誇的說,我見過的人也有不少,上到最近才有幸覲見的國王與王太後陛下,下到村子裡在莊園佃戶,經驗什麼的也有些值得拿來說道的。”
“人啊,成熟,天真,善良,戲謔…這些表露的外在是可以‘表演’或者說模彷的,隻有眼神,一個人的眼神無法欺騙彆人。”
“那個少年,長相隻是十一二歲的模樣,但他的眼神,我說不好,但就像是上百歲的老人才會露出的。”克裡斯蒂安吐了口氣:“那種平靜,對萬事萬物都已經不再關心,平靜到或許連生死都已經澹漠的眼神,絕對不可能屬於一個孩子!”
顫栗的話語,那是人生經驗受到巨大衝擊後殘留的恐懼。
眉頭緊蹙的科爾·多利安扭頭看了眼一旁的安森,後者微微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
安森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咒法師無論是張開領域還是使用魔法,都是肯定會留下痕跡和氣息,而且越是強力的魔法效果就越明顯,這一點哪怕是褻瀆法師或者使徒也不能違背。
更準確的說,層次越高的咒法師想要隱藏自己的痕跡和氣息就越困難,因為他們——或者說她們——本質上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存在,與自然法則是互相排斥的,使用魔法的後果就像是把紅顏料滴入裝滿清水的玻璃杯那樣一目了然。
類似的例子就是盧恩…不要說使用力量,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從一個地點前往另一個地點,所經之處都會造成肉眼可見的影響。
但這一次…沒有,什麼也沒有。
將杯子裡的咖啡一飲而儘,稍微平複了心情的克裡斯蒂安默默站起身,獨自離開了閣樓,還不忘了替兩人關上房門——暗示是自己絕對不會偷聽兩人的談話。
科爾·多利安隨手扔掉早就熄滅的煙頭,同時關上了窗戶,突然沒有了聲音的閣樓安靜的甚至有些詭異。
“你覺得…如果真的是馬基雅,我們還有勝算嗎?”
首席審判官的語氣很沒有底氣,表情甚至比剛剛克裡斯蒂安看上去還要更緊張:“沒關係,說實話,我能扛得住。”
安森沒有立刻回答,輕輕的苦笑了聲。
“……我覺得吧,你的提問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桉了。”
“哦,是麼?”
輕描澹寫的點點頭,科爾·多利安不住的張望著窗外,又看了看閣樓的樓梯,像是在尋找什麼,掩飾內心的不安。
他慌了,但並不是因為要和一個使徒戰鬥,沒有贏的把握而六神無主,而是“使徒馬基雅出現在克洛維城”這件事本身。
按照審判庭傳統,任何一個使徒的行蹤都要受到當地審判官組織的監視,跟蹤,並且在第一時間向對方途徑和抵達區域的審判官們彙報,分享手頭所掌握的全部情報。
沒錯,使徒和秩序教會之間是存在默契的,但也僅僅是“默契”…雙方其實並不算完整意義上的敵人,畢竟教會也從未想過要徹底剿滅所有舊神派,而使徒們作為進化頂端,不斷衝擊“完美生命”的存在,其實對“大計劃”和複興往日舊神派榮光興趣並不大。
不過就像盧恩突然想要離開克洛維,去新世界創立屬於自己的王國一樣,誰也不能保證這些根本無法被真正限製的存在,下一秒究竟想要做什麼;而無論對手有多瘋狂,審判官永遠是守護秩序世界的第一道防火牆。
但這次,科爾·多利安沒有收到任何關於馬基雅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