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垂下眼簾,看著周雲輕,不用問也知道她不正常。
“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有段日子。”
“你把她照顧得很好,就算她走了,估計也沒有遺憾。”
“我想憑現在的情況來看,與其擔心她,你更應該擔心自己。”
唐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很高興是不是?什麼都不需要做,敵人自己死了。”
小煤球嗤笑一聲。
“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人終究有一死,你沒有死在我手上,我隻覺得惋惜。”
唐昊眨眨眼睛,忽然抬起下頜。
“但你還是輸了,她的秘密,你永遠不會知道。”
小煤球微微一怔,隨即嘲道:
“我早就知道了。”
“是麼?我不信。”
唐昊看向周雲輕,眼睛裡充滿羨慕。
“你是幸運的,不必麵對這些。要是能重來一次,我很想向你討教討教,究竟怎麼做,才能對過去釋懷。”
自從重生回來,他就對自己的目標從未動搖過——打敗所有普通人,掌控世界,讓悲劇不再重演。
他這麼做了,也差不多成功了,起碼憑普通人剩餘的數量,已經沒法再形成規模。
可是到了這一刻,他看著自己老樹皮般皺巴巴的手,卻沒有覺得多有成就感。
他一直在忙碌,一直在廝殺,記不清自己手刃過多少人。
似乎每天一醒來,身體就被戾氣占滿。
多久沒有開懷大笑過了?
唐昊努力回憶,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周雲輕玩膩了哈比,抬起頭,歪著腦袋問:
“你是唐隊長?”
對方大喜。
“你記得我了?”
“太陽出來了,我們一起去曬太陽吧。”
她伸出手,唐昊努力接住,然而身體稍微一動,便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下屬匆匆跑過來,給他拍背,輸氧,喂他喝藥。
小煤球帶著周雲輕退到旁邊,過了十多分鐘,他才逐漸穩定下來。
唐昊臉色灰白,每說一個字都仿佛要斷氣。
“我知道你從這裡救走了幾個人,我知道她要用他們做什麼……讓他們用我做實驗,讓她繼續活下去……”
下屬臉色微變,連忙擋在他們中間。
“他已經開始說胡話了,你們走吧,以後不用再來了。”
小煤球從身邊的氛圍裡品出些不對勁,不僅不走,還繞過他靠近床。
“他在下命令,你們不聽聽?這個基地他說了算不是麼?”
“基地裡的事跟你們沒關係!滾!”
小煤球冷笑一聲,伸手便要奪唐昊。
幾個下屬連忙阻攔,同時按下警報器,樓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護衛隊前來協助。
小煤球身邊隻帶了幾個人,雖然都是挑選過的,但基地裡這些人同樣有異能,並且實力不容小覷。
不能與他們糾纏太久,否則遲早落入下風,得儘快離開。
他看看周圍,用異能擊破一堵牆。
疾風裹住房間裡所有人,一齊飛了出去,落在空地上。
唐昊連人帶床掉下來,閉著眼睛,已經昏迷過去。
小煤球用床單把他一裹,扛在肩上,將床踢向那些人,趁他們抵擋時,抱起周雲輕就走。
一個人帶兩個,再怎麼強壯也很吃力。
他乾脆變成狗,飛速膨脹的身體衝破了衣服,低吼一聲,轉眼就跳出老遠。
一團烈焰如同火龍一般撲向他,眼看就要擊中他的背脊,突然橫空出現一麵結實的冰牆,擋住烈焰,抵消了它的威力,自己也被打得四分五裂。
小煤球回頭看,下屬大喊:
“將軍你先走,我們墊後!”
說完便義無反顧地衝向已經聚集起來的軍隊。
數量相差這麼大,能有幾分勝算?
他看看懷中的周雲輕,又看看前方戰況激烈的畫麵,咬咬牙關,轉身飛遠了。
回到基地,小煤球把唐昊與周雲輕一放,立馬集結人手前去救援。
可惜兩地相隔太遠,一來一回已經過去了一天。
等他們抵達時,基地已經被嚴密封鎖,有大批異能者巡邏,根本進不去。
而那幾條狗的屍體,已經被懸掛在城牆上。
他不甘心就這麼走,在外麵守了半天,想找機會偷襲,可惜沒找到。
但是根據他們觀察到的情況,這兩天也有不少老人陸續離世,屍體被送往火葬場焚燒。
不過剩下的年輕異能者並未改變方向,反而變本加厲,更加嚴酷地壓榨普通人類,同時還在準備新的武器,似乎策劃著下一次的進攻。
這些事出乎小煤球的意料。
他原以為唐昊之所以能帶著那麼多人,毫無理由地屠殺普通人,是因為唐昊本身殘酷變態暴力。
現在看來,或許消除異己是那些異能者的共識,唐昊隻是因為目標一致,能力又強,所以才成為他們的首領。
現在規模已經形成,就算唐昊不在了,也會有張昊李昊。
最奇怪的是,為什麼有一部分人老去,另一部分人毫無影響?
“她的秘密,你永遠不會知道。”
這句話猶在耳邊,小煤球握了握拳,帶領眾人離開。
回去後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有人跑來告訴他們一個消息。
唐昊死了。
醫生們儘量搶救,但他的身體機能已經衰弱到極限,無法維持,強撐了幾個小時終究還是斷了氣。
“將軍,您看他的屍體該怎麼處理?像之前一樣嗎?”
屍體容易引發瘟疫,不可保留太久。
按照他們的習慣,一般是運到後山火化掩埋。
小煤球差點就答應了,臨到關頭,想起他最後說得那番話。
用周雲輕做實驗,他死也舍不得。
用唐昊做實驗,他可太舍得了。
小煤球吩咐:“把上次帶回來的專家找過來。”
“專家?”
“研究基因,在醫院掃廁所的那幾個,快!”
專家們聽說這個消息,飛奔而來,看見唐昊的屍體,一個個感慨萬分。
小煤球拍拍桌子,“彆嘮叨個沒完了,到底有沒有用處?”
“能用,但是還缺一些儀器。”
他直接丟過去一本本子,“需要什麼寫在上麵,我派人負責找。”
專家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你一行我一行,寫了一堆東西。
小煤球讓小黃暫停手裡的工作,儘快找齊全。
他幾天幾夜沒合眼了,遇到的事一樁接一樁,精神仍然興奮,但身體疲憊得快走不動路。
離開辦公室,他心想著要回家,可是走到門外抬頭一看,竟然來了周雲輕家裡。
外出一趟,她沒受什麼影響,也完全不記得見過唐昊這一茬。
回到家後,就恢複以前的正常生活。
現在是下午,她午休醒來,又在後院的泳池裡釣起了魚。
六條本來在旁邊陪她,看見小煤球進來,主動回屋裡。
小煤球走到她身邊,坐在地上,腦袋靠著她的腿,就這麼沉沉地睡著了。
周雲輕摸摸那紮手的刺蝟頭,自言自語。
“這魚肯定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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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家們需要的器材不太常見,末世前也很難尋找,更彆說滿目荒蕪的現在。
小黃帶著她的下屬們找遍各大城市的醫院和研究中心,奔波輾轉,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才找齊他們要的東西。
專家們組織起團隊,在基地專心展開研究。
小煤球沒了唐昊的威脅,一邊有條不紊地擴張基地,繼續吸納新的狗和人類,一邊時刻觀察那邊的動向。
據說異能者們又攻打了兩個基地,其中一個正是他們以前偶然去過的太陽國。
毫無疑問,普通人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輸得相當慘烈,幾乎死了一半人。
剩下的那一半,則送進工廠和農田,為他們生產生活所需。
但他們的發展也進入了瓶頸。
基地周圍的喪屍殺得差不多了,晶核獲取難度加大,異能很難再提升。
而人類裡能使用異能的概率本來就不高,當人數達到一定程度後,剩下的幾乎都是普通人。
現在他們的情況,是六千多名異能者,統治十三萬普通人類。
靠得完全是武力威脅和食物管控,水平已經到達極限,再多些估計就管不了了。
小煤球的工作和生活總算踏上正軌。
白天處理基地的事務,到點就下班,去幼兒園的小超市裡接周雲輕回家,和她一起吃晚飯,陪她說說話,然後回自己家。
助理看他兩頭跑挺麻煩,提議他也搬到周雲輕家住,或者讓對方搬過來。
但是被他拒絕。
六條和護士把她照顧得很好,不需要多他這一個。
而他之前答應過絕對不騷擾她,要是哪天她恢複清醒,發現他居然搬過來跟她同居,肯定很生氣吧。
經曆過那麼多事,能每天下班見個麵,吃頓飯,他已經很滿足了。
十二月,基地裡下了場鵝毛大雪,隻一夜的功夫,天地變成白茫茫一片。
很多小狗崽子都是新出生的,沒見過雪,仗著一身的厚毛也不怕冷,跑到街上打雪仗。
小煤球特地休息一天,推著周雲輕去外麵轉悠。
基地重新規劃了,危房裝修了一遍,居民們把家搬去小區裡,街道空出來當學校醫院,以及自由市場,為明年準備實施的貨幣政策做鋪墊。
天氣恢複正常後,植物也接二連三冒出頭,隻是被塵埃掩埋太久,還比較脆弱。
小黃擔心它們熬不過這個寒冷的冬天,組織木係異能者幫助生長。
如今道路兩旁的樹木,都長滿了樹葉,葉子上堆著雪,風一吹,嘩啦啦的往下掉。
一片雪落在周雲輕帽子上,小煤球趕緊幫她拍。
她用指尖沾了一點,送進嘴裡,冰涼的,還有點回味的甘甜。
於是她又伸出手,小煤球問:“還想要?”
周雲輕點頭,他無奈地跳了一下,抓來一把雪,挑乾淨的給了她一點,教育小孩似的說:
“嘗嘗就行了,不許吃太多,會拉肚子。”
她歡喜的把雪送進嘴裡,咂巴咂巴,幾秒就吃光了。
周雲輕還想要,抬頭望著樹梢,正要撒潑打滾,忽然瞥見一樣東西從天空飛過,指著說:
“流星!”
大白天哪兒來流星?
小煤球抬起頭,頓時愣住了。
天上確實有東西在飛,可是與記載中的流星不同。
形狀奇怪,有個尖尖的頭,屁股後拖著火焰。
由於飛得高,他沒辦法看得更清楚,心中有股不妙的感覺,立刻推著她朝家裡走。
走到一半,迎麵跑來兩個人,是他們收留的人類武器專家。
二人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喘著粗氣大喊:
“是核彈!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