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發深沉,月亮像一抹淺白色的圓印懸在太陽的對麵,淡淡的月光泛著橘調,給這世界披上了一層過分美麗的不真實。
就在係統警報聲響起的瞬間,陸時蓁近乎下意識的朝著許拾月下墜的方向跑了過去。
可她還沒完全適應有腿的身體,左腿絆右腿,就這樣跌在地上,成了許拾月的肉墊。
比從床上滾落的痛感還有更甚的疼痛從她的尾椎骨襲來,陸時蓁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地方傳來的疼痛,不由得眉頭緊皺的咧起了嘴。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疼了。
夕陽朦朧的抹在陸時蓁因為疼痛而擰成一條線的視線,像是扭曲了一樣,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泥土潮濕的味道將她包圍著,疼痛中陸時蓁嗅到了一縷不同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碾破的玫瑰花瓣,算不上濃烈,羸弱卻又恰到好處的讓一人嗅到,讓人意識回籠。
疼痛在慢慢褪去,陸時蓁嘗試著睜開了眼睛。
許是吹過的夜風太過刮人,那剛剛睜開的眼瞳不自然的眨了兩下。
漆黑,而鈍鈍。
有柔黑的長發從陸時蓁逐漸清明的視線傾瀉而下,濃密而卷曲的圍成一隻將她環住的網。
而那名她方才遙遙一望的少女,此刻正近在咫尺。
太陽逐漸落了下去,風含著土壤潮濕的氣味擦過陸時蓁的小腿。
陸時蓁的腿從小時候開始就失去了知覺,這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同人接觸的感覺。
這種感覺奇怪極了,布料的感覺同肌膚的溫度交疊在一起,極近的距離讓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透過布料傳遞過來的體溫,還有沒有被布料包裹的小腿肌膚的細膩柔軟。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隻聽得到心跳咚一聲咚一聲的敲擊著她的心腔。
而在這時,有影子慢慢攀上了陸時蓁一側的臉。
許拾月的手指染上了玫瑰的汁液,帶著浸透了的涼意緩慢靠近著視線下方的臉。
——她看不見,隻能靠摸索確定此刻的狀況。
而這種狀況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視假象。
許拾月就這樣“看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陸時蓁,鴉羽般眼睫在陸時蓁的視線中鋪展開來,沒有聚焦的眸子躲在後麵,遲鈍緩慢的眨眼透著一種無辜。
就像是一隻誤入玫瑰森林的小鹿。
陸時蓁看著許拾月緩慢試探的手指,瞬間意識到了要發生的事情,人卻接著不動了。
像是怕自己的動作會驚到這頭小鹿,陸時蓁就這樣看著那手指小心翼翼又萬分謹慎的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夜風瑟瑟,溫熱的吐息暖不過唇上的手指。
反而那柔軟的指腹就這樣肆無忌憚貼在少女的唇上,似有若無的移動,讓人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個她在原世界對著基友高呼心疼,想要擁抱安撫的人,此刻正用手指描摹辨認著她。
那纖細的小指就這樣似有若無的點在她的唇上,輕緩的吐息將它包裹,在這微涼的黃昏傍晚染上屬於自己的溫度。
少女漆黑的瞳子無序的閃爍著,加速的心跳聲中滿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無措,直到許拾月的聲音響起,才緩解了這份無所適從:“陸時蓁。”
這聲音跟陸時蓁看文時想象的有些相似,卻又不太一樣。
冷冷清清的,透著比此刻傍晚的涼風還要生冷的距離感,微微蹙起的眉頭裡似乎還有些不解。
陸時蓁張了張嘴,慢半拍的回應道:“嗯,是我。”
回應落下,陸時蓁明顯感覺到原本落在她唇上的手頓了一下,緊接著便有什麼東西被放在了她的手裡,疊在她身上的重量也驟然撤開。
許拾月的嗓音比方才還要冷淡幾分,字裡行間滿是疏離感:“這是我找到的玫瑰,如果你覺得可以,就收下吧。”
說罷,陸時蓁便感覺到原本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撤了開來。
緞麵的裙子毫不留戀的掠過她的腿,涼意肆虐,好不容易在兩人之間微微烘起的溫度也隨之消逝在風中。
許拾月沒有停留,頭也不回的朝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前幾日剛下過的雨讓玫瑰花圃中間開出的小徑有些潮濕,一下一下的吞沒著她的鞋跟。
而少女的步伐依舊平穩緩慢,像是種在骨子裡的優雅,又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真的很難想象失去眼睛的許拾月是怎麼自己一個人走到這裡的。
本就不堪一擊的玫瑰被下墜打得淩亂,未經處理的玫瑰帶著倒刺,握在掌心裡鈍鈍的發疼。
陸時蓁知道這些花顯然不能打動原主,反而會讓她接下來對許拾月要做的事情更順理成章。
但她不是原主。
玫瑰在少女手中微微顫抖,陸時蓁無比生疏的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隻是就在她想去攙扶許拾月的時候,像是被摔宕機了的係統突然在她腦內響起了聲音:【檢測到許拾月體溫有持續升高的趨勢,發熱昏倒的概率為:99.99%】
陸時蓁稍怔了一下。
下一秒許拾月的背影就如折斷的玫瑰,忽的倒在了回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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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熾的燈光倒映在房間裡,藥劑在輸液管中靜默有序的下落著。
玫瑰插在金絲雕花的花瓶中靜默舒展,並不在意房間此刻有些緊張的氣氛。
“許小姐身體本來就不好,今天晚上又受了涼,身體受不住,就突然燒起來了。”家庭醫生幫昏迷的許拾月固定輸液管,對陸時蓁講道,“小姐放心,隻要輸液治療,燒退了就沒事了。”
“嗯。”陸時蓁點了下頭,偏側了下腦袋,佯做隨意的看向了許拾月。
掛著的藥劑袋子折射著燈光,安靜緩慢的將藥劑輸送進少女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