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略過偌大的玫瑰地,回蕩著婦人們聊著家裡八卦的放肆笑聲。
難得晴好的天空湛藍無雲,日光灑下滿是秋日忙碌過後的閒適。
然而日光明媚,卻照不亮漆黑的世界。
身處在黑暗之中,能做什麼呢?
許拾月也不知道。
這是她失去眼睛的第三個月。
她最討厭的紅色成了她現在唯一能強烈感受得到的顏色。
“哎,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聽說過去還是個什麼富家小姐?”
“過去是又有什麼用?現在不還是一把火燒給沒了,在這裡給人家種花種草的。”
“那個咱們村出去往北的那塊地你還記得嗎?去年就是被他們弄去了的。”
……
婦人們八卦的音量一開始還在控製,說著說著便徹底放開了。
風推著這些對話吹過許拾月的耳廓,玫瑰搖曳在風中,像是飄散彌漫開來的火苗。
木頭被燒斷的聲音同警笛由遠及近的聲音不安分的攪動著許拾月的記憶,玫瑰的倒刺一點點地深入她的指腹,幾乎就要刺破進去。
而就在這時,有溫熱忽的覆在了她的手臂上。
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擋住了從她背後落下的光,刹那就壓滅了燃燒在她視線中的火苗。
那人溫熱的掌溫毫無阻隔的貼在許拾月冰涼的小臂,給被秋風凍透了身體帶去絲縷溫暖,拉著她從地上站了起來。
太陽緩慢攀上了穹頂,日光照得許拾月有些恍然。
她不敢相信在這個地方還有人願意伸出手幫自己一把,卻在下一秒聽到這人聲音的時候,麵色冷然。
陸時蓁:“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
許拾月在心底閃過一聲哂笑。
這不就是她陸時蓁讓自己來做的嗎?
她又要耍什麼戲碼?
溫暖也好,安全感也罷,在許拾月察覺到對方是陸時蓁的刹那全都消散湮滅。
她就這樣往回收著自己的手臂,想要將自己的手腕從陸時蓁手中脫出。
這種抗拒表現的明顯,就連係統也不由得在一旁提醒道:“宿主,我覺得許拾月好像很抗拒跟你接觸。”
陸時蓁睨了它一眼。
她哪裡能不知道許拾月對她的厭惡,這個天殺的原主在自己來之前,實在是給自己累積了太多的仇恨值了,導致許拾月現在連跟自己觸碰一下都會反感至極。
可她又有什麼辦法。
許拾月看不見,手邊也沒有個能引導她的棍子,自己要想將她不受傷的帶出這片玫瑰地,也隻能握她的手腕了。
她真不是什麼想要占人便宜的變態。
在第二次感覺到許拾月想要掙脫自己,陸時蓁沉了沉自己的膽子,學著原主的口氣提醒道:“許拾月,你要踩壞我多少玫瑰才罷休?”
話音落下,許拾月果不其然停止了她的掙脫。
陸時蓁心裡頓時有些欣喜,耳邊卻在此刻傳來一聲突兀的機械音:“-1。”
係統的提示聲平靜而沒有感情,卻讓陸時蓁覺得這是世界上最令人心碎的聲音。
霎時間,她似乎感受到了未來她的手臂被人折斷的痛苦。
陸時蓁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一旁的小球,小球也是一臉無解,艱難的分析道:“可能……宿主剛才的話有些太原主了?”
可明明是你們係統要我維持原主的人設的啊!
陸時蓁頓時有些抓狂,小球立刻安撫道:“我覺得現在積分被扣主要是許拾月對原主的印象十分不好,所以您無論做什麼都有很大的幾率被扣分。但是!宿主您隻要通過不斷的示好,轉變許拾月對您的態度,她對您的好感值就一定會加上去的!”
小球說的道理陸時蓁也懂。
可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都已經倒扣成bug的積分又被扣除了一分,她的心痛還是無法紓解。
那不是她的積分,是她的命根子啊!
為了防止本就不富裕的積分雪上加霜,接下來的路陸時蓁選擇了閉嘴。
長風悠悠蕩蕩的穿過一前一後的兩人,許拾月隨意挽在腦後的長發微微浮動。
她步伐輕緩的在玫瑰田的埂道上穿行,走的卻不夠專心。
主動讓她握住手臂的人是陸時蓁。
走在前麵幫她開路的人也是陸時蓁。
可那個原本會借機對她動手動腳的人卻不是陸時蓁。
這不符合這個人平時的行事作風。
她到底在計劃什麼?
許拾月的眉間隱隱透出幾分輕蹙,空洞的眼睛隨著微微轉動的頭顱落在了陸時蓁的手臂上。
這樣的行為明顯同她做出的預判不同,連帶著剛才所做的警惕預備也落了空。
她不喜歡這種跳出她判斷經驗的事情,平靜漠然的表情下藏滿了戒備。
.
日光融融,婦人們聊得忘乎所以,一聲輕笑違和的插入了婦人的笑聲中。
“各位,今天的陽光好嗎?”
杯蓋做的茶杯在手裡猛地一晃,剛剛還在談笑中的婦人們瞬間怔住了。
為首的婦人眼球放大,用一種緩慢又難以置信的眼神抬頭看著那道籠罩在她們頭頂的陰影。
剛剛將許拾月帶出玫瑰花海的陸時蓁笑著問道,微微眯起的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的友好。
她可還記得剛才許拾月被這群婦人欺負的事情,那些惡毒的言語令人生厭。
太陽此刻已然攀上穹頂,豔陽比方更甚幾分,婦人的手指卻是冷的透徹。
她看著站在許拾月跟前的陸時蓁,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問候:“小,小小,姐……”
陸時蓁卻不想當她這聲小姐,嗓音低沉:“小姐?這個家不已經是你的了,我的喜怒不也要你來做主了嗎?”
婦人聞言登時心底一震,她知道陸時蓁聽到了剛才自己跟許拾月的對話,語無倫次的解釋道:“是您,小姐您前幾天說的,要許小姐來照顧花園……”
“而且許小姐昨天實在是壓倒了太多的玫瑰,我們一時忙不過來,這才喊許小姐過來幫忙的。”
婦人解釋著,另一個婦人也站出來附和,字裡行間全是推卸責任。
就仿佛說法一樣的人多了,那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就成了事實一樣。